第4章

殿門合攏的沉悶聲響,像是最後一塊巨石落下,徹底封死了林楓(李琰)所有僥幸的縫隙。寢殿內,那十道清澈銳利、卻又飽含熾熱情感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釘在冰冷的床榻角落。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吸氣都帶着細微的、撕裂般的痛楚。濃烈的藥味、熏香,還有那十位青衣少女身上散發出的、若有似無的、如同雨後青草般的凜冽氣息,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充滿致命誘惑的復雜味道。

林楓蜷縮着,後背緊緊抵着冰冷的雕花床欄,試圖汲取一絲涼意,壓制體內那股因極度驚懼而再次蠢蠢欲動的燥熱。他不敢看她們,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緊攥着被褥、指節發白的手。太醫的警告和王總管臨走前那抹冰冷的嘲弄,如同魔咒在腦海中盤旋。

“殿下……” 一個帶着遲疑和濃濃關切的聲音響起,是站在最前方、氣質最冷的那個女子(青一)。她的聲音清越,此刻卻放得極輕極柔,仿佛怕驚擾了什麼,“您…感覺如何?可需喚太醫?” 她向前試探性地挪了半步。

“別動!” 林楓像被烙鐵燙到,猛地抬頭嘶吼,聲音因爲恐懼而尖銳扭曲。他驚恐地盯着青一那停在半空的靴尖,如同看着毒蛇的信子,“就…就站在那裏!所有人!都別靠近我!三…三步!不,五步之外!” 他胡亂地比劃着,身體因爲激動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眼前金星亂冒。

青一的身體瞬間僵住。她身後那九位少女,臉上原本的擔憂瞬間被更深的錯愕和受傷取代。她們面面相覷,清澈的眼中寫滿了困惑和委屈。她們是來保護殿下的啊!殿下爲何如此抗拒?甚至…恐懼?

青一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那屬於護衛隊長的冷靜迅速回歸。她後退一步,同時抬起一只手,做了個簡潔的手勢。其餘九位少女如同最精密的機械,無聲而迅捷地後退,瞬間在床榻五步開外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半圓形警戒圈。動作整齊劃一,展現出驚人的紀律性。

“遵殿下令。” 青一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但林楓還是敏銳地捕捉到那聲線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等在此護衛,絕無靠近驚擾之意。殿下若有吩咐,只需開口。” 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李琰身上,只是收斂了那灼人的熱切,變成了純粹的、帶着距離感的守護。

寢殿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林楓壓抑的、破碎的呼吸聲在回響。

五步的距離,像一道無形的鴻溝。林楓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懈了一絲絲,那滅頂的窒息感如同退潮般緩緩退去,留下胸腔裏火辣辣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憊。他像一條被沖上岸的魚,癱軟在床榻上,大口喘着粗氣,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寢衣。

暫時安全了。

但這安全,脆弱得像一層薄冰。這十座“人形火山”就環伺在側!她們那收斂起來的目光,依舊像無形的探針,讓他渾身不自在。更可怕的是,那該死的、源自靈魂深處對美好事物的本能反應——血氣方剛的冠軍靈魂對這十位青春靚麗、武力值爆表的女護衛的本能反應!只要一個眼神的對視,或者她們身上那清冽氣息飄過來濃一點,林楓毫不懷疑那索命的燥熱立刻就會卷土重來!

必須做點什麼!

絕不能像個真正的廢物一樣,躺在這裏等死,或者等下一次“意外”窒息!

前世散打冠軍的意志力在絕望的泥沼中迸發出最後一點火星。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目光掃過這間華麗卻死氣沉沉的寢殿。藥味…熏香…雕梁畫棟…這些都救不了他。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自己身上,落在自己因爲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單薄得可憐的胸口。

呼吸!

林楓猛地抓住這一點。前世他進行高強度訓練時,對呼吸節奏和深度有着近乎苛刻的控制!那是力量的源泉,是耐力爆發的關鍵!雖然這具身體的心髒和肺葉脆弱得像紙糊的,但呼吸法…或許…能有點用?哪怕只是緩解一下這該死的窒息感?

一絲微弱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螢火。

他閉上眼睛,努力摒棄雜念,試圖屏蔽掉那五步之外十道無形的目光。回憶着前世訓練時,教練強調的核心——腹式呼吸!用橫膈膜的力量,深、長、緩!

他嚐試着,小心翼翼地引導自己的意念沉入腹部,想象那裏有一個氣囊。吸氣…緩慢地、深入地…讓空氣沉入丹田…

“嘶……”

氣流剛進入喉嚨,就遇到了頑強的阻力。那脆弱的氣管像是生了鏽的破風箱,每一次擴張都伴隨着細微的摩擦感和難以忍受的憋悶。肺部傳來陣陣刺痛,仿佛裏面塞滿了粗糙的砂礫。別說沉入丹田了,連胸腔都填不滿!

更糟的是,精神一集中,感官反而變得更加敏銳!五步之外,少女們身上那清冽的氣息,仿佛放大了十倍,絲絲縷縷地鑽入他的鼻腔,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屬於青春的、蓬勃的活力感……這氣息如同火星,瞬間點燃了他努力壓制的本能反應!

嗡!

一股熟悉的燥熱感猛地從小腹竄起,直沖頭頂!

“呃!” 林楓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由慘白轉爲不正常的潮紅,剛剛嚐試建立的一點點微弱呼吸節奏瞬間被打得粉碎!他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按住胸口,指甲再次掐入皮肉,試圖用尖銳的疼痛來對抗那滅頂的窒息前兆。

失敗了!

徹徹底底的失敗!

這具身體,連最基礎的、控制自己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冠軍的呼吸法在這破敗的軀殼面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殿下!” “殿下您怎麼了?” 五步之外,十位少女的驚呼再次響起,帶着無法掩飾的焦急。她們的身體下意識地繃緊,腳步微動,似乎下一秒就要不顧命令沖過來。

“站住!!” 林楓用盡全身力氣咆哮,聲音嘶啞得像破鑼,“我…我沒事!別過來!誰都不準動!” 他大口喘着氣,如同瀕死的魚,眼神裏充滿了挫敗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

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放棄就等於等死!

呼吸法不行…那就換別的!只要能暫時壓制這該死的本能反應!只要能讓他在這十座“火山”的包圍下喘口氣!

林楓的腦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前世在擂台上,面對力量遠超自己的對手時,除了呼吸法,還有什麼?戰術!對,戰術!裝死?假動作?心理戰?詐傷?

一個極其荒謬、但在此刻絕境下似乎可行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的腦海。

裝死…不對,裝暈!

太醫不是說了嗎?他這身體,“情動”會窒息昏厥!這不是弱點,這他媽是保命的護身符啊!只要感覺那股燥熱要上來,立刻!馬上!原地表演一個“窒息昏厥”!

他猛地抬起頭,因爲剛才的激動和喘息,臉色本就蒼白,額頭還掛着冷汗,眼神因爲挫敗和靈光乍現而顯得有些渙散。這形象,簡直是爲“病弱昏厥”量身定制的!

他深吸一口氣——雖然依舊艱難——然後,目光緩緩掃過五步外那十雙充滿擔憂和不解的清澈眼眸。

下一刻,林楓(李琰)做出了一個讓所有青衣衛心髒驟停的動作。

他雙眼猛地向上一翻,露出大片駭人的眼白,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其逼真、短促而痛苦的“呃——!”,身體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骨頭,軟綿綿地、毫無征兆地向前一倒,“噗通”一聲,臉朝下重重砸在錦被之上!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充滿了“突發惡疾、猝然昏厥”的戲劇張力!

寢殿內死寂了一瞬。

緊接着,是十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殿下!!!” 青一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那清冷的聲線瞬間撕裂,帶着無法形容的驚恐和絕望!她幾乎是本能地就要沖上前!

“不!別動!” 青二,那個溫柔內向、擅長醫術的少女,反應卻出奇的快。她猛地伸手,死死拽住了青一的胳膊,聲音帶着哭腔,卻又無比堅決,“不能碰!太醫說了!不能碰!殿下…殿下這是…這是又‘情動’了?還是…舊疾復發?” 她的目光驚恐地掃過床上那“昏迷不醒”、臉埋在被褥裏的身影,小臉煞白如紙。

其餘八位少女也瞬間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沖上去?太醫和王總管的警告言猶在耳!不沖上去?殿下生死未卜!巨大的恐慌和自責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們淹沒。她們只能眼睜睜看着,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痛得無法呼吸。

五步,這短短的距離,此刻卻如同天塹。

青一被青二死死拽着,身體因爲用力而微微顫抖。她看着床上那毫無聲息的身影,那冷冽如冰的眸子裏,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深不見底的痛苦和無助。殿下…難道真的……就因爲她們的存在?

寢殿內只剩下少女們壓抑的、帶着驚恐的呼吸聲,以及床上那人…一動不動的“屍體”。

臉埋在柔軟錦被裏的林楓(李琰),緊閉着眼睛,身體僵硬地保持着“昏厥”的姿態,心髒卻在胸腔裏狂跳如擂鼓。

成了!

她們沒過來!

賭贏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慶幸,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浮現出來。

這“暈倒遁”…效果是有了。

可接下來呢?

總不能一直趴在這裏裝死吧?!

一股新的、帶着荒謬感的絕望,悄然彌漫開來。這他媽…真是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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