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默是當代智能機器人領域最受矚目的科學家。
四十八歲這年，
他給研發的AI機器人取名暖秋，借鑑了我的名字，也借鑑了我十八歲的相貌。
白天，他們手牽手一起上台領獎：
⌈我將一生不婚不育，傾盡全力，用有限的生命探索無限的科學。⌋
晚上，他們身疊身在原本屬於我們的婚房裏瘋狂做恨：
⌈冷秋老了，
枯黃的頭發，鬆弛的通道，還有那道疤，一切都令我感到疲倦。
以後陪伴在我身邊的只會是永遠十八歲的你。⌋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將分手信放在地上轉身離開。
演了三十年的情根深種，疲倦的不只有他一個人。
......
陳默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城西的墓地上擦拭墓碑。
⌈那封分手信你是認真的？⌋
⌈我是認真的，明天我會回來收拾東西，但是我希望回來的時候那個機器人不在家裏。⌋
陳默一如既往的糾正我，語氣不耐：
⌈什麼那個機器人？她有名字，她叫暖秋！
她是我此生最偉大的作品，我希望你能學會尊重她。⌋
尊重？
呵。
⌈你是在勸我尊重一個晚上和我男友上床的成人玩具？⌋
砰的一聲。
手機那頭有什麼東西被打翻了，緊接着一道甜美的嗓音驚呼：
⌈主人，您的手...⌋
⌈沒事兒...暖秋，你出去拿塊紗布處理一下...⌋
陳默把她支開以後，壓抑心中的怒火質問我：
⌈你就非得當着她的面把話說那麼難聽嗎？
她現在正處於快速吸收知識的時候，不要讓你這些惡俗的言論侮辱她的耳朵！⌋
⌈還有，我幾十年的科研心血在你面前，居然被貶低的這麼庸俗不堪，簡直不可理喻！⌋
難聽嗎？
更難聽的話我還沒說出口。
陳默爲了攻克智能體大數據情感計算，經常數個月不回家，成天泡在實驗室裏。
前段時間他一改常態，搬回家住。
他告訴我自己的研發已經到了最重要的階段，只要把最後一段關鍵數據輸入電腦端，智能體共情
項目將會走在全世界所有相關科研的最前端。
他開心，我自然也跟着高興。
那雙爲科研而生只擺弄各種機器的手，開始接地氣，拿起菜刀和鍋鏟爲我做飯。
甚至晚上也纏我纏得緊，
非得做到對方大汗淋淋才肯放過彼此。
而不是像平時一樣拿個時鍾放在床頭，計時交作業。
我以爲我們感情又從平靜期回到了當初最濃烈的時候。
於是再一次問他關於結婚的打算，
他開口就是拒絕：
⌈我們談戀愛談了這麼久，跟結了婚有什麼區別，就非得把那兩張紅本子拿了，你才開心？⌋
我啞口無言。
直到他的助理邀請我去實驗室參觀暖秋的第一版人體模型的時候我才終於明白。
結婚這兩個字對於我們來說，永遠遙遙無期。
透過實驗室森冷的玻璃，我看見赤身裸體的仿真模型被陳默和十幾名助手圍着。
他一邊拿軟尺在身體上不斷比劃，糾正身材參數，一邊囑咐身邊的工程師把自己準備的視頻和錄
音輸進她的電腦終端。
白熾燈照在模型的臉上。
我心頭一顫。
那是我十八歲的臉。
原來那些夜晚，我被偷偷錄下的情動時刻，就是他所謂的關鍵數據。
我的一舉一動，在他那裏不過是一串串冰冷的數據。
僅此而已。
現在跟他多糾纏一秒，我都覺得厭煩：
⌈不可理喻的人是你才對，
你奉爲聖旨的科學信仰，到底是爲了人類的發展還是爲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只有你自己才清
楚。有些東西我們彼此心知肚明，說出來反而就沒意思了。⌋
電話裏又是不歡而散。
我手指慢慢撫上墓碑上女孩兒的黑白照片，眼裏是化不開的思念與愧疚。
嘴唇兀自輕啓：
⌈怎麼辦，答應替你愛他，現在卻做不到了。
演了三十年癡愛的戲碼，我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