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研究員話音落下之後，走廊裏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正準備邁步的林越，身體也猛地一頓，站在了原地。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那雙之前還帶着幾分懶散的眼睛，此刻卻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淵，幽幽地鎖定在劉研究員身上。
監獄。
這個詞，像一根毒針，精準地刺進了他心裏！
他咧開嘴，露出一排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森白的牙齒，眉頭，也跟着緩緩皺了起來。
……
此時。
遠處的指揮中心內，氣氛凝固如冰。
無人機的高保真拾音器將劉研究員那惡毒的咆哮，清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媽的！”
一聲怒不可遏的爆喝，在寂靜的指揮中心裏炸響。
周振國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把旁邊的技術員嚇得渾身一顫。
“這個狗娘養的雜碎！他在說什麼？”
周振國雙目赤紅，死死盯着屏幕上劉研究員那張因爲囂張和恐懼而扭曲的臉，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雄獅。
“讓人把對方抓起來？關進監獄？他算個什麼東西！他以爲他是誰？他憑什麼敢說這樣的話？一開始就不該把這雜碎救出來！”
周振國憤怒大吼。
整個指揮中心，也都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周振國那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怒火。
他們看着屏幕，聽着劉研究員的咆哮，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以掩飾的懼怕。
以及對屏幕中，那劉研究員的厭惡！
爲了營救這個所謂的“唯一幸存者”，C小隊幾乎全軍覆沒，無數優秀的戰士長眠在了那棟大廈裏。
可這個被救出來的家夥，不知感恩，反而對着救命恩人頤指氣使，言語惡毒，自私到了極點。
“周局，您消消氣……”
旁邊的參謀小心翼翼地遞上一杯水，低聲提醒道，“那個劉研究員……他手上畢竟有機密的研究報告。我們……”
“研究報告？”
周振國一把揮開水杯，滾燙的茶水灑了一地，他卻毫不在意。
他指着屏幕，唾沫星子橫飛。
“你他媽看看他那個叼樣！你看他像個手裏攥着人類未來的樣子嗎？我看他更像個怕死怕到馬上就要跪地求饒的軟蛋！”
周振國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就算他真有什麼狗屁報告，等把他弄出來，東西拿到手，老子也要第一個斃了他！”
周振國的咆哮在指揮中心回蕩，這一次，沒有人再勸。
一個負責情報分析的技術員忍不住開口，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
“確實，周局說得對。這個劉研究員的東西到底有沒有用，還是個未知數。但那位高人的糯米……還有他那身功夫，效果怎麼樣，我們可是親眼看見的。誰更重要，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沒錯！”
另一人立刻附和，“爲了他一個人，我們已經犧牲了太多弟兄了！如果不是這位神秘高手出現，C小隊現在已經全完了！他倒好，反過來就要咬人！”
“這種自私自利的家夥，根本不配當研究員！簡直是人類的恥辱！”
“貪生怕死，還想拉着別人給他墊背，真他媽惡心！”
同仇敵愾的情緒在人群中迅速蔓延。每一個看着屏幕的人，都對劉研究員的醜惡嘴臉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適。
周振國聽着下屬們的議論，臉上的怒氣稍稍平復，但眼神卻變得更加冰冷。
他重新坐下，身體前傾，緊緊的盯着屏幕。
像一頭準備捕食的獅子，聲音沙啞而決絕。
“都給我記着，如果最後證實，他那個所謂的‘機密報告’根本沒什麼屁用，他只是爲了保住自己的狗命，才謊報軍情，害死了我們那麼多人……”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
“我親自押着他去刑場。我說的！”
一衆人，當即都噤若寒蟬。
……
……
……
而此時。
畫面之後。
林越整張臉，也已經完全的黑了下來。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從他身上炸開。
他自從一穿越過來，就被人不分青紅皂白地丟進法庭，然後是暗無天日的鐵窗生涯。
整整幾年，他像一頭被拔了牙的野獸，壓抑着所有的不甘和怒火，只爲了早日重獲自由。
要說林越心裏沒氣，那是假的。
怎麼可能沒有氣？
別人穿越，什麼都有。
他穿越後，什麼都沒有。
不僅如此。
而且還呆在監獄。
誰會不生氣。
說能不生氣？
而現在，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狗屁研究員，這個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廢物，竟然敢拿“監獄”這兩個字來戳他的脊梁骨。
這簡直就是在他頭上拉屎！
林越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
整個人裹挾着一股駭人的風壓，瞬間跨越數米距離，出現在劉研究員面前！
“呃——！”
劉研究員的咆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痛苦的、被扼住喉嚨的悶哼。
林越的大手，如同鐵鉗一般，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C小隊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林越單手發力，竟硬生生地將劉研究員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雙腳離地，在空中無助地亂蹬！
“放……放開他！”
李剛最先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地就要上前。
林越猛地一偏頭，那雙如同寒淵般的眸子掃了過來。
那眼神裏沒有憤怒，沒有激動，只有一片純粹的、冰冷刺骨的殺意。
李剛的腳步瞬間僵住，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上前一步，眼前這個男人會毫不猶豫地扭斷劉研究員的脖子。
而他們這些人。
也同樣可能，會被對方輕易的弄死。
他絲毫不懷疑。
對方完全有能力這麼做。
小張和老兵，以及其他人，此時也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
“救……救我……李隊長……”
劉研究員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眼球因爲缺氧而向外凸出，他雙手徒勞地抓撓着林越的手臂，喉嚨裏擠出微弱的求救聲。
這一刻，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好像自己的脖子，都要被直接掐斷了似的。
“這位……這位同志！”
李剛的聲音沙啞而急切，他終究還是向前踏出一步，擋在了林越和劉研究員之間，臉上帶着懇求與爲難。
“求您高抬貴手！我知道這家夥不是個東西，但……但他說的或許是真的！如果他身上的研究成果，真的關系到無數人的性命……我們不能……”
他看着林越那雙冰冷得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睛，艱難地說道：“求您，饒他一命。爲了大局，爲了更多人的生命，給他一條生路吧，把他當一個屁放了，求您了！”
被林越單手掐着脖子，懸在半空的劉研究員，此時也徹底害怕了。
他感受着那股從林越手掌傳來的，仿佛隨時都能捏碎他喉骨的力量，死亡的恐懼淹沒了他所有的理智。
“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別殺我……”
他涕泗橫流，雙腿在空中亂蹬，聲音因爲缺氧而變得尖銳嘶啞，像一只被踩住脖子的雞。
林越沒有說話。
他只是那麼靜靜地站着，幽深的目光鎖定在劉研究員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
四周的嘶吼聲，李剛的懇求聲，劉研究員的哭嚎聲，仿佛都離他遠去。
他的思緒，陷入了一種奇特的沉默。
這個世界……終究只是一部電影。
一部他碰巧闖入，可以親身體驗的“無限流副本”。
他在這裏殺僵屍，做任務，拿獎勵，強化自己，最終的目的，還是爲了回到現實，回到那個冰冷的監獄，然後想辦法早日出獄。
從始至終，他都只是一個過客。
一個觀衆。
一個玩家。
等任務完成，系統會把他傳送回去。
他會繼續在監獄裏磨刀片，而這部“電影”，也會在他離開後，繼續上演它自己的結局。
可是……
如果自己真的在這裏殺了這個廢物，這個所謂的“人類火種”。
萬一……
萬一這個狗屁研究員說的是真的呢？
萬一他手裏真的有什麼能拯救這個世界的關鍵資料呢？
萬一這個電影世界，在自己走了之後，還是會運轉呢？
自己拍拍屁股走了，這個世界卻因爲自己的一個舉動，最終走向毀滅……
林越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一絲動搖。
他不是聖母，也不是救世主。
他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毀滅與否，與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可他想起了李剛這些人。
想起了他們明知是死路，卻依舊爲了保護一個素不相識的研究員而慷慨赴死的決絕。
想起了他們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願意留下來斷後的那份軍人的擔當。
這些人是NPC嗎？
是系統設定好的數據嗎？
可他們的恐懼，他們的責任感，他們的犧牲……都太真實了。
真實到讓林越這個“玩家”，都無法再心安理得地把這一切，僅僅當成一場遊戲。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毀滅了，那李剛這些人，又算什麼？
他們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
媽的！
林越在心裏暗罵自己一句。
他煩躁地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殺意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漠然。
他掐着劉研究員脖子的手，緩緩鬆開了。
“噗通。”
劉研究員像一灘爛泥，軟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
林越甚至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以後說話，小心一點。”
林越的聲音很輕。
“不然，我不動手，也能把你像垃圾一樣，丟進那邊的僵屍堆裏。”
他捏着劉研究員的腦袋，緩緩轉向不遠處那些被爆炸聲吸引，正蠢蠢欲動圍攏過來的屍群。
“你猜猜，它們把你撕碎，需要幾秒鍾？”
劉研究員他看着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聞着它們身上散發出的惡臭，褲襠處猛地一熱，一股騷臭的液體順着褲腿流了下來。
“嗚……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他徹底崩潰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語無倫次地開始哭嚎求饒，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蕩然無存。
林越的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手臂一甩，像扔一塊破布一樣，將涕泗橫流的劉研究員狠狠地丟在地上。
“廢物。”
林越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再也懶得看他一眼，轉身就朝着這座城市深處走去。
李剛等人愣在原地，看着地上癱軟如泥、渾身發抖的劉研究員，又看看林越那決絕的背影，一時間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更多的僵屍從各個通道涌了出來，嘶吼着朝他們逼近。
地上的劉研究員看到這一幕，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了一切，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對着李剛等人喊道。
“還愣着幹什麼！跟上他啊！你們這群蠢貨！想留在這裏等死嗎？”
他指着C小隊的士兵，現在他狠死了這些士兵。
要是這些士兵們，能夠更強一點。
他就不需要被這個神秘的人威脅了！
“一群廢物！一個個都說是訓練有素的精銳！結果連幾只僵屍都對付不了！還要靠一個來路不明……等這次出去，我一定要讓官方好好查查你們！把你們全都送上軍事法庭！”
李剛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更難看。
“這家夥……怎麼能這麼不知好歹……”小張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李剛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疲憊和失望。
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個醜態百出的“人類火種”，然後一揮手。
“走，跟上那位朋友，和他一起去找吧，沒有他的保護，光靠我們，也沒有辦法逃出去。”
……
林越一馬當先，在前方開路。
他步伐穩健，雙眼如同鷹隼，不斷掃視着周圍每一個黑暗的角落。
系統雖然沒有給他指引。
告訴他那個地下基地位置在哪裏。
但身後的李剛等人，卻是知道的。
李剛等人緊隨其後，他們將劉研究員夾在中間，既是保護，也是看管。
經歷過剛才那場血腥的搏殺和令人窒息的對峙，隊伍裏的氣氛變得異常沉重。
衆人一路向上，沿途的僵屍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
劉研究員看着林越的身影，一張臉，幾乎凝重到了極點。
他心中越來越急切。
但又實在沒有辦法阻止。
“只希望，那些人都死了吧……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應該是已經死了……”
他心裏這麼安慰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