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相幹的人走了,咱們也能好好敘敘舊了,”一直未開口的老祖宗突然出聲,聲音平和緩慢,一點瞧不出來,剛動過氣。
老祖宗一句不相幹的人,讓整個屋內的下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素衣聽了,低頭不語,垂眸兀自傷神。
敘舊?有何舊好敘。
這高門大戶裏的人,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狼,眼裏心裏都瞧不出一絲人情味。
“素衣,這麼多年,你過得可還好?”老祖宗面上關心道。
“勞祖母憂心,爹爹這些年,把我和娘親照顧的很好。”沈琅仙替她娘回答。
她實話實說,這些年謝淮年確實把她們藏的很好。
衣食住行,樣樣精細,沒委屈過她們。
“罷了,既然回來了,那以後就安心住下。”老祖宗一雙銳眼在沈琅仙身上看出不凡,轉瞬間就改變了主意。
“谷莠院委屈了,老二如今還在邊疆,你們母女就先去他的院子裏住着。”
“母親?”康河驚呼出聲。
去謝淮年的院子,豈不就是變相的承認了沈素衣的身份。
要知道,當年國公府娶辛氏,謝淮年並未露面,按理來說,辛氏未上族譜,還算不得二房正經主母。
直至次年開春,謝淮年才得知,老祖宗給他在京城娶了一位妻子。
就連這二人間的圓房,都是老祖宗給自己親兒子下的藥。
嘖嘖,康河覺得她接下來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兒媳謝過母親。”
沈琅仙一個眼神,沈素衣便起身向老祖宗道謝。
“對了,四丫頭你上前來,讓我仔細看看。”老祖宗露出慈祥的笑容,對沈琅仙招手。
感慨,這樣姣好的面容,不入皇家可惜了。
沈琅仙抬頭,好讓她看個清楚。
這張臉還略顯稚嫩,再過一兩年長開了,必然明豔清魅,不可方物。
老祖宗笑道:“都是挑着你爹娘的優點長的,不愧是我謝家人。”
這下,她算是滿意極了。
既然這四丫頭如此出挑,將來必定是要作爲謝家人送入皇家的,爲我謝家效力。
那麼沈氏,就只得爲正妻。
嫡女的身份,才有價值。
罷了,當初沈家的事早已過去,當今陛下已經年邁,要緊的是儲君的心意。
往後她們敬國公府能不能保住如今的地位,都要看四丫頭了。
模樣極其出挑,難得的是心性沉穩,張弛有度。
以她的眼光,就這兩點,就錯不了。
“過幾日,我生辰的時候,素衣你好好給琅仙打扮一下。”
這是真的要抬舉新來的沈氏和四小姐。
國公府的天,說變就變了。
“對了,這府裏除了剛剛你見過的那謝明嫣和三丫頭,你還有位大姐姐,叫明蘭,等她從她外祖家回來, 你們姐妹兩就可以好好見一見了。”
提起大小姐謝明蘭,老夫人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一旁,康河跟謝明萱的臉色都變了。
康河見不得旁人提起謝明蘭和謝凜。
這兄妹倆如同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們的存在,就提醒旁人,她康河不過是繼室!
謝明萱則是委屈的,
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庶女,不值得身份尊貴的祖母惦記。
祖母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想不起,張口閉口就只記得三丫頭。
可憑什麼啊?
這府裏,隨便哪一個小姐身份都比她高貴。
就連剛認親回來的外室女都鯉魚躍了龍門,快成爲二房嫡出小姐了。
想到這裏,謝明萱垂下眼眸,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攀上四皇子這棵大樹。
沈琅仙靜靜的站在沈素衣身後,不動聲色將這些人的表情收入眼中。
勾唇。
低頭將自己手腕上的白玉手串,從左手串到右手。
白玉手串。
走回漪瀾院的路上,辛氏腦海裏反復浮現出那小賤種手裏的白玉手串。
爲何這麼眼熟?
總是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
“李氏去哪兒了?還不快讓她過來見我!”辛氏不安。
這廢物太過沒用,居然讓她們母女兩人,平安的回到了京城。
這次,直接錯失了最佳的良機。
她想,或許只能從那小賤種的身世上做手腳了。
抬腳踏入漪瀾院子,辛氏有些累了。
女兒明嫣被禁足。
夫君淮年身邊又有那該死的沈氏虎視眈眈。
“夫人,奴婢並未發現李嬤嬤的身影。”丫鬟低着頭,聲音顫抖。
前院後院都找遍了,李嬤嬤的家人也說並未見過。
“混賬東西!還不快去查。”辛氏氣急。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憑空一個大活人,還能飛了不成。
“啊——”丫鬟跟在辛夫人身後,就見她們的漪瀾院裏,正中央懸掛着一塊肉。
辛氏勃然大怒:“一個個的,都是死人嗎?還不快派人將這醃臢物處理了!”
“夫人,那,那好像是一條舌頭......”丫鬟聲音顫抖。
別說扶着辛氏了,她自己都站不穩了。
會是誰?敢將舌頭懸掛在辛夫人的院子裏......
不過一條舌頭,便是一顆人頭,辛氏也不懼。
只是,她臉上面部肌肉氣到扭曲,突然間想到,剛才那小賤種說的‘禮物’
莫非,這就是她所謂的禮物。
“混賬!”她一拍桌子。
“夫人?”丫鬟嚇得跪在地上。
辛氏一招手,丫鬟將耳朵湊近。
未到傍晚,沈氏和四小姐入住二爺的仰止堂,就傳遍了整個國公府。
國公府裏人口簡單。
國公爺只一妻一妾。
妻,康河郡主,身份尊貴,妾,憐姨娘,唯唯諾諾。
二爺,就更是不提,常年不入府。
不是在邊疆,就是在江南的揚州。
如今,沈氏和四小姐的存在,就如同,一顆落入湖水中的巨石。
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仰止堂。
沈素衣坐在床邊,一手搭在腹中,默默垂淚。
沈琅仙站在她對面,收回目光。
“娘還不打算說嗎?”
沈素衣驚訝之下都忘記流淚了,淚珠掛在臉頰上。
娘這樣子好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