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她的默許,那群禽獸絕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治傷花了一點錢,還要留出給父母爺爺奶奶遷墳的錢,所以他身上剩下的錢不多了。
幸好,大學畢業的介紹信還在。
憑着這張介紹信,他在附近找了一家條件簡陋的招待所,開了個最便宜的單間。
房間狹小,牆壁泛黃,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黴味。
但這裏暫時是安全的,是一個可以讓他謀劃未來的巢穴。
他坐在硬板床上,閉上眼,開始梳理原主關於王主任的所有記憶。
王桂芬,女,約莫四十五六歲,街道辦主任。
丈夫在別的單位,有個兒子在外地當兵。
性格看似和氣,實則圓滑,善於和稀泥,最看重的是她自己的位置和街道的“穩定”。
與原主父親並無私交,但與四合院裏的聾老太太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遠親關系,對易中海等人也比較信任。
生活習慣很有規律:每天騎着一輛二六女式自行車上下班,途中會去固定的菜市場買菜。
喜歡占點小便宜,愛面子,在外人面前尤其注重維護自己“公正廉明”的形象。
信息不多,但足夠初步分析了。
同時,他也沒有停下行動。
第二天,他強忍着身體的疼痛,開始奔波。
他先去郵電局,憑借記憶和介紹信,給大學裏一位比較賞識他的老教授打了個長途電話。
電話裏,他沒有提及家裏的慘劇,只是語氣沉穩地說明自己已經回京,希望老師能幫忙寫封推薦信,讓他能進入紅星軋鋼廠技術科或者相關崗位。
這樣做,萬一他進軋鋼廠報復的事敗露,可能會連累到老教授,但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老教授對他印象不錯,雖然對他突然要求進工廠有些意外,但聽他說得誠懇,便答應下來,說會盡快把推薦信寄到軋鋼廠人事科。
掛了電話,林峰直接去了軋鋼廠人事科。
他沒有提房子的事,更沒有提被打的遭遇,只是遞上自己的畢業證和身份證明,表達了希望進入軋鋼廠工作的意願,並提及了老師的推薦信。
人事科的人看了看他的材料,重點大學畢業生,專業也算對口,雖然看起來臉色不太好,頭上還帶着傷,但態度不卑不亢。
對方記錄了下來,讓他等通知。
這個時代,大學生是稀缺資源,進軋鋼廠這種單位,問題不大,只是時間和崗位問題。
辦完這兩件事,他又去了街道辦。
這是他計劃中的關鍵一環,既是爲了確認,也是爲了……打草驚蛇。
街道辦的辦公室比記憶中要陳舊一些。他徑直走到王桂芬主任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裏面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略顯慵懶的聲音。
林峰推門進去。
王桂芬正坐在辦公桌後喝着茶,看着一份文件。
她抬頭看到林峰,明顯愣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就被公式化的笑容掩蓋。
“喲,是林峰啊?你……你回來了?聽說你前幾天……”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指他被打的事。
林峰沒有接話,他走到辦公桌前,目光平靜地看着王桂芬,直接開門見山:
“王主任,我來是想問問,我家後院那三間私房,是怎麼回事?我父母留下的房子,爲什麼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賣了?我現在回來了,想要回來。”
他的語氣很平穩,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就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王桂芬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露出一副“我很理解你,但我也很爲難”的表情。
“小林啊,這個事情……說來話長啊。”
她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些聲音,顯得推心置腹,
“當時你家裏出了那麼大的事,爺爺奶奶也……就剩下你妹妹一個小姑娘,年紀又小,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不安全啊!
院裏幾位大爺,像易師傅、劉師傅他們,也是出於好心,開會商量,覺得把房子處理了。
錢留着給你妹妹以後用,或者給你上學,都是好的。當時情況緊急,你又不在,所以……”
“所以,就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我家的私房賣了?錢呢?”林峰打斷她,目光依舊平靜,卻讓王桂芬感到一絲壓力。
“錢……錢當時說是先由院裏保管,後來……後來不是送你妹妹去……去更好的地方生活,也花了一些嘛。
剩下的,具體怎麼處理的,你得去問院裏幾位大爺了。”
王桂芬開始踢皮球,眼神有些閃爍,
“而且,這房子買賣的手續,當時是走了程序的,現在都過去一段時間了,房契什麼的都變更了,再想要回來,手續麻煩得很,基本上……要不回來了。”
“走了程序?什麼程序?誰同意的?我妹妹當時未成年,她的監護人是我,我在外地讀書,誰有權代表我們賣房?”
林峰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邏輯清晰,直指核心。
王桂芬被問得有些招架不住,臉色微沉,語氣也帶上了一絲官腔:
“林峰同志!你這是什麼態度?當時的情況特殊!街道和院裏也是爲了你們家好!
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再糾纏也沒有用!要顧全大局!再說了,你妹妹的事,我們也是盡了力的,給她找了個好去處……”
“我妹妹被送到哪去了?”林峰突然問道,聲音依舊平穩,但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着王桂芬的眼睛。
王桂芬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這個……當時是聯系了外地的一戶好人家,具體地址……過去這麼久了,一時半會兒也查不到了。你放心,那戶人家條件不錯,不會虧待你妹妹的。”
謊話連篇!
林峰從她閃爍的眼神和含糊其辭中,得到了確認。
她不僅知情,而且深度參與!
妹妹的下落,她絕對清楚,甚至可能……後果更不堪設想。
他沒有再追問。沉默地看了王桂芬幾秒鍾,那眼神冰冷,帶着一種洞悉一切的嘲諷,看得王桂芬後背發涼。
“好,我知道了。”林峰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幹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王桂芬看着被他帶上的房門,心裏莫名地涌起一股不安。
這林峰,跟她印象裏那個文質彬彬的大學生完全不一樣了。
那眼神,太嚇人了。
她定了定神,安慰自己:
雖然是個大學生,但終究是一個毛頭小子,還能翻了天不成?沒了房子,沒了家人,他還能怎麼樣?鬧也鬧不出什麼名堂。
出了街道辦,林峰走在灰撲撲的街道上。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王桂芬……第一個。
他原本還存着一絲僥幸,如果王桂芬能幡然醒悟,說出妹妹的下落,或許……
但他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貪婪和官僚的傲慢,已經讓她和那些禽獸綁在了一起。
既然選擇了站在對立面,那就是敵人。
對敵人,不能有絲毫憐憫。
他開始在腦海中調動前世那超越常人的模擬與計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