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進了一本名叫《吞噬萬古》的癲狂修仙文。
成了那個開局就被獻祭給男主的炮灰,沈長淵。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
僞善的師尊在屋外笑道:「淵兒的‘無垢靈體’已熟,食之,可助你築基。」
天真的小師妹往我嘴裏塞糖:「師兄,今天的糖怎麼不甜呀?」
我慘然一笑。
因爲我的味覺,已經沒了。
這是靈體熟透,被吞噬的前兆。
我反手將她護在身後,掌心,藏着從書中背下的唯一禁術。
來吧,師尊。
想吃我?
那就看看,是你牙口好,還是我的命更硬!
「大師兄,大師兄!你醒啦!」
一道清脆如銀鈴的聲音在我耳畔炸開。
是蘇糯糯。
我那便宜師尊座下的小徒弟,我名義上的小師妹。
她像只花蝴蝶,撲到我的床邊,雙丫髻隨着動作一晃一晃。
蘇糯糯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一顆用油紙包得整整齊齊的麥芽糖。
她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不由分說地塞進我嘴裏。
「給,我今天新得的糖,甜吧!」
她滿臉期待地看着我,等着我的誇獎。
我僵硬地咀嚼着。
口腔裏,只有一股黏牙的觸感,和那廉價的香精味。
甜味?
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的心,在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來了。
終究還是來了。
作爲這本書的骨灰級讀者,我記得每一個細枝末節。
炮灰沈長淵在被當成“藥”煉化前,五感會逐漸喪失。
最先消失的,就是味覺。
這是“無垢靈體”徹底熟透的標志。
一株合格的、等待被采摘的人形靈藥,是不需要多餘感官的。
我看着蘇糯糯那張不染塵埃的笑臉,喉嚨一陣發幹,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這個傻姑娘,什麼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最敬愛的大師兄,馬上就要變成一味藥,被她最崇拜的師尊,一口一口地吃掉。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呀?」
蘇糯糯好奇地戳了戳我的臉頰,冰涼的觸感讓她縮了縮手。
「咦?師兄你的臉怎麼這麼涼?」
她擔憂地問:「是不是昨晚的‘血月觀想’累着了?」
血月觀想!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
對了,就是這個!
書中,我們所在的“無垢仙宗”,每隔一甲子,便會舉行一次所謂的“血月觀想”大典。
所有弟子都要在血月之下,沐浴月華,美其名曰“洗滌靈根”。
狗屁的洗滌靈根!
這根本就是一群披着仙風道骨外皮的瘋子,爲他們的“無垢靈體”進行的最後一次催熟!
血月的華光,會徹底激發靈體內的所有潛力,使其達到最完美、最可口的狀態。
然後,獻祭給他們精心挑選的“真傳弟子”,助其一步登天,鑄就無上道基。
這一代的“無垢靈體”,是我。
而這一代的“真傳弟子”,是本書的男主,凌絕塵。
一個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暗流男主。
我猛地掀開被子,連鞋都來不及穿,赤着腳沖到屋內的銅鏡前。
鏡中的少年,面如冠玉,眉眼清俊,一身白衣纖塵不染,確實有幾分仙門大師兄的派頭。
可在我眼裏,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我的皮膚,正透着一種非人的、玉石般的溫潤光澤。
一根根烏黑的發絲,在晨光下,仿佛流淌着淡淡的熒光。
甚至連我的指甲,都變得晶瑩剔透,宛如上好的琉璃。
這不是仙氣。
這是“藥氣”!
是我這株人形大藥,熟透了的標志!
「師兄,你臉色好差呀,我們快去找師尊看看吧!」
蘇糯糯不由分說,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她的手很暖,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師尊醫術通玄,肯定能治好你的!」
我渾身一僵,幾乎要被她拖倒在地。
找師尊?
找那個馬上就要把我下鍋煮了的罪魁禍首?
那不是去看病,那是去送死!
「不,糯糯,我沒事!」
我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因爲恐懼而有些嘶啞,尖銳得不像我自己的。
蘇糯糯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委屈地癟了癟嘴,眼圈瞬間就紅了。
「師兄,你幹嘛這麼大聲……我,我只是擔心你……」
看着她那雙泫然欲泣的眼睛,我心頭一軟,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不能去找師尊。
絕對不能!
書裏的劇情,就是在“血月觀想”的第二天,炮灰沈長淵感覺身體不適,被天真的小師妹拉着去找師尊。
師尊“診斷”過後,便以“需要靜養調理,隔絕外擾”爲由,將他送入了一間密室。
那間密室,就是煉化他的丹爐!
我必須逃!
立刻,馬上!
「糯糯,你聽我說,我真的沒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用溫和的語氣,雖然我的聲音還在發抖。
「我只是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你的臉……」
「沒有可是!」
我打斷她,指了指桌上的食盒,那是我昨晚剩下的。
「你去幫我把早飯拿過來好不好?我餓了。」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支開她的辦法。
蘇糯糯雖然單純,但對我這個大師兄的話向來是聽從的。
她猶豫了一下,看看我蒼白的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好吧,師兄你等着,我馬上去膳堂給你拿你最愛吃的桂花糕!」
看着她蹦蹦跳跳離去的背影,我長舒了一口氣,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癱倒在地。
不行,不能再等了。
等到蘇糯糯回來,一切就都晚了。
玄虛那個老狐狸,一定會從蘇糯糯的描述中察覺到我的異常。
我掙扎着爬起來,手腳並用地在房間裏翻找起來。
原主是個典型的仙門傻白甜,除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幾本基礎心法,身無長物。
錢?沒有。
法寶?更沒有。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在床底一個不起眼的暗格裏,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是一塊黑色的鐵牌,入手極沉,上面用古篆刻着一個“令”字。
這是……宗門的出山令!
原主的父母曾是宗門長老,在一場除魔任務中爲保護宗門戰死。
宗門感念其功,特賜此令,可讓原主無條件出山一次,不受任何阻攔。
在書中,這塊令牌從未被使用過。
因爲炮灰沈長淵直到被煉化的那一刻,都對他的師尊和宗門充滿了愚蠢的信任和孺慕。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我緊緊攥住這塊救命的鐵牌,心髒狂跳得像是要從胸腔裏蹦出來。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不敢有絲毫耽擱,胡亂套上外衣,跌跌撞撞地沖出房門,朝着山門的方向狂奔而去。
無垢仙宗建立在雲海之巔,仙氣繚繞,瓊樓玉宇,風景如畫。
往日裏讓我心曠神怡的景象,此刻卻如同一個巨大的、華美的囚籠。
我跑得跌跌撞撞,肺部火辣辣地疼。
“無垢靈體”雖然聽起來高大上,但在被煉化之前,爲了保證“藥性”純粹,體質甚至比普通外門弟子還要孱弱。
眼看山門就在前方,守山的弟子已經遙遙在望。
我心中一喜,正要加快腳步。
一個溫和如春風般的聲音,卻在我身後悠然響起。
「淵兒,爲何行色如此匆匆?」
我渾身的血液,在這一刻瞬間凝固。
仿佛被臘月的寒風,凍成了冰坨。
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只見不遠處的白玉石階上,一個身穿月白道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正含笑看着我。
他面容儒雅,眼神悲憫,仿佛世間最高潔良善的聖人。
他就是我的師尊,無垢仙宗的掌門——玄虛真人。
也是那個,即將親手將我推進丹爐的,劊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