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晨光溫柔地流淌在秦臻身上,驅散了身體的疲憊,留下一種慵懶而深沉的饜足感。她側躺着,目光貪婪地描摹着蘇晚晴沉睡的側顏。七年時光的雕琢似乎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風霜,反而沉澱出一種沉靜的韻味。陽光勾勒着她長而密的睫毛,鼻梁秀挺的線條,微微張開的唇瓣帶着一絲孩童般的無害。這一刻,褪去了清醒時的疏離與鋒芒,只剩下毫無防備的溫軟。秦臻的心被一種失而復得的巨大暖意充盈,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的目光,像最輕柔的羽毛,緩緩滑過蘇晚晴的肩頸線條,落在她隨意搭在薄被外的左手上。無名指的位置,空空如也。

昨晚的混亂與激情中,那枚閃耀的鑽石戒指,不知何時、不知滾落到了房間的哪個角落。此刻,那根手指光潔平滑,指根處沒有任何長期佩戴留下的壓痕或印記,幹淨得如同從未被任何承諾束縛過。

它更像一個匆忙戴上的面具,一個試圖隔絕過去、證明自己已經“向前看”的道具,一個在重逢瞬間就被輕易拋棄的僞裝。

就在這時,蘇晚晴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初醒的迷蒙很快散去,對上秦臻專注而復雜的目光。她微微一怔,隨即一絲不自在悄然掠過眼底,像是晨光下迅速消散的薄霧。她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被秦臻目光鎖定的手指。

“醒了?”秦臻的聲音帶着晨起的沙啞,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嗯。”蘇晚晴含糊地應了一聲,避開了秦臻過於直接的視線。她撐着手臂坐起身,薄被滑落,露出白皙肌膚上昨夜留下的、尚未消退的點點曖昧紅痕。她隨手抓起床頭一件秦臻的絲質睡袍裹在身上,動作帶着刻意的隨意,也帶着一種無聲的界限感。

“我去弄點喝的。咖啡?”

“好。”秦臻看着她幾乎是“逃”也似的下床,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門口,走向廚房。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她身上溫暖的氣息和昨夜情欲的味道,但一種微妙的疏離感已經悄然彌漫開來。久別重逢的激烈碰撞之後,現實的冰冷卻開始滲入。

秦臻沒有立刻起身。她靠在床頭,聽着廚房傳來咖啡機研磨豆子的低沉嗡鳴和水流注入的聲響。目光掃過凌亂的床鋪,最終定格在地毯邊緣——那裏,一點微弱的閃光刺入了她的視線。是那枚鑽石戒指。

她赤腳下床,走過去,彎腰將它拾起。鉑金指環冰冷,鑽石切割面在晨光下折射着堅硬而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有些發澀。她捏着這枚毫無歸屬感的戒指,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戒圈,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或故事。它如此嶄新,如此……空洞。

她走到梳妝台前,拉開最底下的抽屜。在一個不起眼的絲絨小盒旁,她將這枚陌生的戒指隨手放了進去。盒子裏,靜靜地躺着那枚海藍寶石戒指——她的戒指,帶着歲月的微痕和無法磨滅的烙印。兩枚戒指靠在一起,一枚冰冷陌生,一枚承載着過往的潮汐,對比鮮明。

秦臻關上抽屜,深吸一口氣,也披上睡袍,走向客廳。

蘇晚晴正背對着她,站在開放式廚房的操作台前,盯着咖啡壺裏深褐色的液體翻滾。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暈,也照亮了她側頸上清晰可見的、屬於秦臻的吻痕。她的背影顯得有些僵硬。

“戒指,”秦臻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平靜無波,“我撿到了。放在梳妝台抽屜裏。”她沒有提具體是哪個抽屜,也沒有提旁邊那個絲絨小盒。

蘇晚晴的肩膀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她沒有回頭,只是拿起杯子,倒了兩杯咖啡,濃鬱的香氣彌漫開來。“嗯。”她應了一聲,聲音同樣平淡,聽不出情緒。仿佛那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飾品,丟了或撿了,都無所謂。

她轉過身,將一杯咖啡遞給秦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蘇晚晴的眼神復雜,有未散的慵懶,有昨夜殘留的情潮,但更深層的是審視、是猶豫,還有一絲秦臻熟悉的、想要逃避的閃躲。

“謝謝。”秦臻接過咖啡,指尖不經意間擦過蘇晚晴的手背。對方的手指微涼,迅速縮了回去。

沉默在晨光中蔓延。只有咖啡杯輕碰的細微聲響。昨夜抵死纏綿的激烈仿佛一場幻夢,此刻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是七年分離留下的巨大鴻溝、未解的誤會、刻意的疏遠,以及那枚消失又出現的、意義不明的鑽石戒指帶來的猜疑。

蘇晚晴低頭啜飲着咖啡,濃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秦臻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她,帶着一種沉靜的、不容回避的探究。她在等。等一個解釋,或者,等一場新的風暴。

“昨晚……”蘇晚晴終於開口,聲音有些幹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抬起頭,目光卻飄向窗外,沒有看秦臻,“……是個意外。我們都……沖動了。”

“意外?”秦臻重復着這個詞,聲音依舊平穩,但眼底深處有什麼東西迅速冷卻下去,像冰湖結冰。“七年後的重逢,在你看來,只是一場……‘意外’的沖動?”她的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目光銳利地鎖定蘇晚晴閃避的側臉,“那枚戒指呢?也是‘意外’戴上的道具?”

蘇晚晴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她猛地轉回頭,迎上秦臻的目光,眼底終於燃起了熟悉的、帶着防御的火焰:“秦臻!你又在掌控什麼?又在審判什麼?我的戒指,戴不戴,扔不扔,是我的事!昨晚發生了什麼,也是我的事!不需要你像分析數據一樣來給我下定義!”

積壓的情緒如同被點燃的引線。七年的逃避,七年的僞裝,七年的獨自舔舐傷口,在這一刻被秦臻冷靜的質問徹底引爆。委屈、憤怒、被看穿的不甘,還有那深埋心底、從未真正熄滅卻不敢觸碰的愛恨交織,瞬間沖垮了蘇晚晴脆弱的防線。她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的貓,豎起了全身的刺。

秦臻看着眼前這個瞬間豎起尖刺、眼神卻帶着受傷和脆弱的女人,看着她頸間自己留下的印記,看着她無名指上光潔的指根,再想起抽屜裏那兩枚意義迥異的戒指……一股混雜着心痛、憤怒和強烈占有欲的情緒猛地攫住了她。

“你的事?”秦臻放下咖啡杯,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聲音低沉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蘇晚晴,從你七年前在波士頓敲開我的世界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不再只是‘你的事’!你攪亂了我的一切,讓我學會失控,讓我懂得什麼叫痛徹心扉!然後你就用一場‘死亡’徹底消失?現在又帶着一枚假戒指回來,告訴我昨晚只是‘意外’?”

她的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蘇晚晴所有的僞裝:“看着我!告訴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那枚戒指到底是誰的?你躲了我七年,現在又出現在滬城,到底是爲了什麼?昨晚……真的只是沖動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充滿了火藥味。蘇晚晴被秦臻逼問得步步後退,背脊抵在了冰冷的料理台上。她看着秦臻眼中翻涌的痛楚、憤怒和一種幾乎要將她吞噬的、可怕的執着,心髒狂跳,呼吸急促。她想反駁,想逃離,但秦臻的目光像無形的枷鎖,將她牢牢釘在原地。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秦臻因情緒激動無意中碰掉了台面上一個小調料罐。玻璃罐清脆地滾落在地。

“夠了!”蘇晚晴被這聲響驚得一顫,下意識想彎腰去撿,似乎想抓住這短暫的逃離借口。

秦臻卻比她更快一步,帶着未消的怒意,猛地蹲下身去撿拾碎片。就在她指尖即將觸到碎片時,視線卻猛地定格——

在料理台下方,靠近櫃體邊緣一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一個深藍色天鵝絨小盒,被倉促地塞在那裏。那個盒子……那個裝着海藍寶石戒指的盒子!它本該在七年前就隨着戒指一起消失!

秦臻的瞳孔驟然收縮!她記得清清楚楚,當年蘇晚晴決絕地褪下戒指後,是將戒指扔還給她的!她珍藏了戒指七年,而那個盒子……竟然在這裏?被這樣刻意地藏起來?!

所有的質問和憤怒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尖銳的震驚取代。秦臻的目光死死鎖住那個被隱藏的深藍色盒子,又猛地抬起,看向蘇晚晴——對方臉上血色盡失,身體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一個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蘇晚晴……她一直留着這個盒子?甚至把它藏在這裏?她珍藏着這個盒子,就像我珍藏着那枚戒指?!那她之前所有的抗拒、逃避、口口聲聲的“過去了”……算什麼?!

蘇晚晴也看到了秦臻的發現。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盡了,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解釋,卻又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被剝光般的狼狽和無處遁形的恐慌。

廚房裏的空氣徹底凝固了。激烈的爭吵被一個突兀發現的、被藏匿的盒子打斷。晨光依舊明亮,咖啡的香氣仍在彌漫。那枚戒指在秦臻的抽屜裏,它的空盒卻被蘇晚晴藏在廚房角落。這個空蕩蕩的絲絨盒子,像一個沉默而致命的證人,不僅證明了蘇晚晴的隱瞞,更將她心底未曾真正放下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出來,橫亙在她們之間,等待着被重新賦予意義,或者,引爆一場更徹底的風暴。

秦臻緩緩站起身,甚至沒去管地上的碎片。她俯視着幾乎要癱軟的蘇晚晴,眼神銳利如刀,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冰冷和穿透一切的質問:

“這個盒子,”她指着台下的那抹深藍,“爲什麼會在你這裏?還藏在這種地方?”

她伸手,指尖輕輕撥開盒蓋。

空的。

絨布凹陷處還留着戒指曾躺過的圓形痕跡,邊緣因常年摩挲而微微發白。

“真的在你這兒。”

秦臻的聲音不高,卻像一粒石子落進靜水。

蘇晚晴猛地回頭。

看見盒子的瞬間,她眼底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隨即挺直脊背,像要撐起某種早已潰散的理直氣壯。

“嗯,留着當紀念。”

她故作輕鬆,卻下意識用指腹蹭過盒沿那圈磨損的絨布,“畢竟……是我親手摘下來的。”

秦臻沒追問,只垂眼看着那枚空盒。

七年的重量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壓下來——

“紀念什麼?”

秦臻問,聲音低得近乎耳語。

蘇晚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紀念我當年有多傻。”

她伸手想合上盒蓋,指尖卻在半空停住,最終輕輕把盒子推回秦臻面前,“現在物歸原主。”

秦臻沒接。

蘇晚晴猛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劇烈顫抖着,再睜開時,裏面洶涌的情緒——驚恐、難堪、羞恥、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她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破碎的、不成調的氣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她只是頹然地垂下頭,肩膀微微垮塌,整個人像一只被暴雨淋透、失去了所有防御的雛鳥。那是一種無聲的、徹底的潰敗和示弱。她甚至沒有試圖再去遮掩那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藍色秘密。

秦臻看着眼前瞬間被抽去所有刺、只剩下脆弱和無措的蘇晚晴,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了一下。那冰冷的憤怒和尖銳的質問,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脆弱構成的牆。她胸腔裏翻涌的驚濤駭浪,在對方這無聲的崩潰面前,竟奇異地開始平息。一種沉重的疲憊感,混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取代了剛才幾乎要撕裂一切的沖動。

繼續追問?撕開她最後一點遮羞布?看着她徹底在自己面前崩潰?

秦臻的目光掠過蘇晚晴煞白的臉、顫抖的唇,以及那無力垂下的、曾經驕傲的頭顱。七年……糾纏了七年的怨懟和此刻對方赤裸裸的脆弱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她喉頭滾動了一下,最終,只是極輕地、帶着一種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疲憊和厭倦,吐出一口氣。

“算了。”秦臻的聲音低沉下去,失去了剛才逼人的鋒芒,只剩下一種深重的倦怠。她不再看那個盒子,也不再看蘇晚晴,仿佛剛才那場足以掀翻屋頂的沖突從未發生過。她轉身,腳步有些沉重地走向廚房門口,只留下一句聽不出情緒的陳述:“是我的錯。”

廚房裏那場風暴留下的沉重空氣,似乎一直跟隨着蘇晚晴,黏膩地纏繞在她身上。她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流沖刷着身體,卻沖不走腦海裏反復閃現的秦臻冰冷的質問、那個被發現的深藍盒子,以及自己潰敗的狼狽模樣。思緒混亂不堪,像一團糾纏的亂麻,讓她心煩意亂。

她機械地塗抹着沐浴露,泡沫滑膩膩地裹滿了手臂。一個失神,腳下猛地一滑!拖鞋在溼漉漉的瓷磚上失去了所有抓地力,身體瞬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正對着堅硬冰冷的浴缸邊緣!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脫口而出,帶着真切的恐懼。

就在她以爲自己必然要狠狠撞上浴缸,甚至可能受傷的瞬間,浴室磨砂玻璃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拉開!一道身影帶着溼冷的風和水汽,迅疾地沖了進來!

是秦臻!

蘇晚晴甚至沒看清她的動作,只覺得腰身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將她從傾斜的軌道上拽了回來!後背撞進一個溫熱而堅實的懷抱,帶着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氣息。她驚魂未定,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鼓,雙手下意識地、極其狼狽地死死扒住了近在咫尺的浴缸邊緣,指尖用力到發白,才勉強穩住自己瑟瑟發抖的身體。

水珠濺了兩人一身。秦臻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牢牢圈住她的腰,胸膛劇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噴在蘇晚晴溼漉漉的後頸,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緊繃感。剛才那一瞬間的爆發力,讓秦臻自己都有些微喘。

“摔到哪裏了?”秦臻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急切。她沒等蘇晚晴回答,就急切地低頭查看,目光迅速掃過蘇晚晴可能撞到的地方——手臂、後背、腰臀。

蘇晚晴驚魂未定,只能僵硬地搖頭,聲音還在發抖:“沒……沒撞到……滑了一下……”

秦臻顯然不信。她的手臂依然沒有鬆開,反而更緊了些,支撐着蘇晚晴發軟的身體。她的視線帶着審視和不容拒絕的力度,在蘇晚晴光滑的肌膚上遊移,檢查着是否有淤青或擦傷。溫熱的水流持續不斷地沖刷着兩人緊貼的身體,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某些界限。

秦臻的手順着蘇晚晴的腰側向下滑去,檢查她剛才可能撞到浴缸的位置。她的指尖帶着水珠,觸感微涼又帶着一種奇異的灼熱。當指腹無意間擦過蘇晚晴腰窩下方那個小小的、淡色的舊疤痕時,秦臻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那道疤……她記得。

蘇晚晴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那熟悉的觸感燙到了,連呼吸都屏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秦臻停留在她腰側的手,那帶着探尋意味的觸碰,以及那道疤痕被指腹輕輕撫過的瞬間。浴室裏只剩下花灑的譁啦聲和兩人壓抑的呼吸。

“這裏呢?”秦臻的聲音低沉下來,帶着水汽的溼潤,幾乎貼着蘇晚晴的耳廓響起。她的手指輕輕按了按那道疤痕周圍的肌膚,“剛才碰到這裏沒有?”

她抬眼,目光穿過水汽,落在蘇晚晴微微顫動的睫毛上。

水汽氤氳的浴室裏,花灑的譁啦聲掩蓋了太多未盡的言語和驟然加速的心跳。

餘波在狹窄的空間裏無聲地蕩漾。

蘇晚晴背對着秦臻,纖細的肩胛骨在蒸騰的熱氣中若隱若現,繃緊的線條透露出內心的不平靜。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沉甸甸的,帶着灼人的溫度,仿佛能穿透水霧,落在她敏感的肌膚上。秦臻的手指停留在她腰側上的觸感,像烙印一樣清晰,混合着水流,帶來一種奇異的麻癢。

她不敢回頭,只是機械地沖洗着身上的泡沫,水流劃過皮膚,卻帶不走那份被注視的焦灼和心底翻涌的復雜情緒——昨晚的瘋狂、今晨的沖突、那枚突兀出現的深藍絲絨盒,還有此刻身後這個沉默卻存在感極強的女人。

秦臻也沉默着。花灑的水流打溼了她額前的碎發,貼在光潔的額角。她的目光膠着在蘇晚晴光滑的背脊上,沿着脊椎優美的線條一路向下,最終落回那處小小的、淡色的疤痕。剛才指尖觸碰到的微凸感,仿佛還殘留着。她想起七年前那個雪夜,蘇晚晴赤腳跳下床撲向窗邊的樣子,想起她興奮地回頭喊自己看雪時眼底純粹的光亮……那道疤,像一道隱秘的時光印記,連接着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溫熱的過往。

沖動之下的話語被理智硬生生截斷。她知道,有些界限,在經歷了七年的分離和今晨的沖突後,不能再輕易僭越。尤其是在對方明顯豎起防備的時刻。但沉默,並不意味着平靜。水面下,暗流洶涌。

終於,蘇晚晴關掉了花灑。水聲驟停,浴室裏只剩下水滴從身體滑落、滴在瓷磚上的細微聲響,以及兩人有些壓抑的呼吸聲。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安靜。

“我洗好了。”蘇晚晴的聲音有些發緊,沒有回頭,只是伸手去夠掛在旁邊的浴巾。

秦臻也關了自己的花灑。她沒有立刻動作,水珠順着她緊致的身體線條滑落。她的目光依舊追隨着蘇晚晴的動作,看着她用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動作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匆忙。

“嗯。”秦臻應了一聲,聲音帶着水汽的溼潤,低沉而平靜。她也拿起另一條浴巾,開始擦拭身體。動作不疾不徐,帶着她慣有的、近乎刻意的從容,仿佛剛才那短暫的觸碰和未竟的話語從未發生。

兩人背對着彼此,在狹小的空間裏各自收拾。氣氛微妙而緊繃。空氣中彌漫着沐浴露的清香、潮溼的水汽,以及一種無形的張力。每一次不經意的肢體靠近,每一次目光在蒙着水霧的鏡子裏短暫的交匯,都像帶着微弱的電流,讓空氣輕輕震顫。

蘇晚晴用浴巾裹好頭發,終於轉過身。秦臻也恰好側身,兩人在狹窄的過道裏幾乎面對面。距離很近,近到能看清對方被水汽蒸騰得微紅的臉頰,近到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發的溫熱溼氣。

蘇晚晴的目光下意識地避開了秦臻深邃的眼眸,落在了她線條清晰的下頜,然後是她微微起伏的鎖骨。秦臻的目光則落在蘇晚晴被浴巾包裹下、若隱若現的鎖骨和頸間尚未消退的紅痕上——那是昨夜她留下的印記。她的喉結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沉默在蔓延。只有水滴聲。

“早餐……”蘇晚晴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想吃什麼?冰箱裏好像還有雞蛋。”

“都好。”秦臻的目光終於抬起,重新對上蘇晚晴有些閃躲的視線。她的眼神沉靜,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力量。

吃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這裏。

蘇晚晴被這目光看得心尖一顫,倉促地移開視線。“那……我先出去。”她側身,試圖從秦臻身邊擠過去。狹窄的空間讓她們的胳膊不可避免地輕輕摩擦了一下。溫熱的、帶着溼意的肌膚接觸,瞬間點燃了細微的火花。

秦臻沒有讓開,也沒有動。她只是微微側頭,看着蘇晚晴近在咫尺的側臉,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和緊抿的唇瓣。空氣仿佛凝固了。

蘇晚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滯了。她能聞到秦臻身上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她特有的、清冽幹淨的氣息。那氣息如此熟悉,如此具有侵略性,瞬間喚醒了昨夜無數激烈的記憶碎片。她甚至能感覺到秦臻身上散發出的、帶着溼意的溫熱體溫。

“你……”蘇晚晴終於忍不住,抬眼看向秦臻,帶着一絲被逼到角落的惱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讓一下。”

秦臻的唇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一個轉瞬即逝、難以捕捉的弧度。她非但沒有讓開,反而微微向前傾了傾身。距離更近了。她的目光落在蘇晚晴因爲緊張而微微翕動的鼻翼上,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絲蠱惑般的沙啞:

“昨晚……弄疼你了?”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蘇晚晴頸間的紅痕,語氣平淡,卻充滿了曖昧的暗示。

轟——!

蘇晚晴的臉頰瞬間爆紅!昨夜那些失控的畫面、激烈的喘息、肌膚相貼的滾燙感,如同潮水般洶涌回卷!她萬萬沒想到秦臻會如此直接,在這種情境下,用如此平靜的語氣問出這樣羞恥的話!

“秦臻!”她羞憤地低吼一聲,猛地伸手推開秦臻的肩膀,力道不小,帶着被戳破心事的狼狽,“你……你讓開!”

這一次,秦臻順從地側身讓開了通道。看着蘇晚晴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裹緊浴巾,頭也不回地、幾乎是“逃”出浴室,只留下一個帶着水汽和香氣的、略顯慌亂的背影,秦臻的眼底深處,終於掠過一絲真正的、帶着復雜意味的笑意。

她慢條斯理地擦拭着身體,目光掃過鏡中自己頸側同樣被蘇晚晴留下的印記。那抹笑意漸漸沉澱下去,化爲一種更深沉的、帶着占有欲和不確定性的幽暗。

這場由她主動挑起的、帶着試探意味的曖昧拉扯,才剛剛開始。蘇晚晴的逃避和羞惱,恰恰證明了她並非無動於衷。而抽屜裏那枚被珍藏的舊戒指,和那枚被隨意丟棄的新戒指,像兩把懸而未決的鑰匙,等待着開啓她們之間那道布滿裂痕、卻又渴望被重新連接的大門。

浴室的水汽漸漸散去,但空氣中彌漫的、屬於成年人的、充滿張力的曖昧氣息,卻久久不散。

那場帶着水汽的曖昧試探,餘波在公寓裏無聲地蕩漾了好幾天。兩人之間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同在一個屋檐下,分享早餐的沉默,錯開工作的時間,夜晚各自占據沙發一端,空氣中彌漫着未解的張力與刻意維持的距離。昨夜抵死纏綿的痕跡在身體上淡去,卻在心底刻得更深。

爭執的導火索源於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傍晚。蘇晚晴窩在沙發裏處理郵件,秦臻則在一旁的落地窗前接一個冗長的國際電話,流利的英文帶着不容置疑的權威。蘇晚晴被某個項目細節卡住,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想去廚房倒水。經過秦臻身後時,秦臻恰好結束通話轉身,兩人猝不及防地撞了個滿懷!

“啊!”蘇晚晴低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腳下一歪,腳踝處傳來一陣鑽心的銳痛!她踉蹌着扶住旁邊的矮櫃才沒摔倒,臉色瞬間白了。

秦臻也被撞得後退半步,手機差點脫手。看到蘇晚晴痛苦地彎下腰捂住腳踝,她臉上的冷峻瞬間被緊張取代,一步跨上前:“怎麼了?崴到了?”

“嘶……別碰!”蘇晚晴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揮開秦臻伸過來的手,語氣帶着遷怒的惱火,“走路不長眼啊你!”

秦臻眉頭緊鎖,無視她的抗拒,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纖細的腳踝查看。白皙的皮膚上已經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像個發面饅頭。“腫了。”她的聲音低沉,帶着不容置疑,“別動,我去拿藥箱。”

蘇晚晴看着秦臻快步去拿藥箱的背影,又氣又疼,更多的是對自己不小心和眼下處境的懊惱。明天有個重要的項目啓動會,她絕不能缺席!

秦臻拿着藥箱回來,熟練地找出紅花油。她單膝跪在蘇晚晴面前,動作輕柔地托起她的腳踝放在自己膝蓋上,擰開藥瓶。濃鬱的藥油味彌漫開來。

“我自己來!”蘇晚晴別扭地想抽回腳。

“別動。”秦臻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她倒了些藥油在掌心搓熱,然後力道適中地覆上那紅腫的腳踝,開始揉按。溫熱的手掌和微帶刺痛的手法,讓蘇晚晴忍不住又“嘶”了一聲,卻也奇異地緩解了部分痛楚。她看着秦臻低垂的、專注的側臉,緊蹙的眉頭,感受着她指尖的溫熱和力道,心裏那股無名火莫名地消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帶着點委屈的情緒。

揉按了好一會兒,秦臻才用溼巾擦掉手上多餘的藥油,又拿出彈性繃帶小心地給她固定好。“明天別穿高跟鞋了。”她站起身,看着蘇晚晴,語氣是陳述句。

蘇晚晴沒好氣地瞪她:“廢話!這樣怎麼穿?”她嚐試着輕輕動了下腳踝,還是疼得皺眉,“……明天早高峰,打車肯定堵死,地鐵擠不上去……”她越說越煩躁,一想到明天要拖着傷腳在人潮裏掙扎,頭都大了。

秦臻看着她苦惱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語氣平淡地提議:“我送你。”

“你?”蘇晚晴愣了一下,隨即像被踩了尾巴,“不用!我自己能行!”讓秦臻開着她那輛招搖的賓利送自己去上班?她都能想象到公司樓下會引來多少探究的目光!

秦臻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說:除了我,你還有更好的選擇?或者,你想瘸着去擠地鐵?

蘇晚晴在她平靜的注視下敗下陣來。腳踝的疼痛提醒着她現實的殘酷。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帶着一種被逼無奈的妥協,咬牙切齒道:“……行!送就送!但只到公司附近的路口!不準開到樓下!”

“好。”秦臻應得幹脆,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了一下。她拿起紅花油瓶子晃了晃,語氣帶着點揶揄,“不如直接請個假,在家歇着?”

蘇晚晴簡直被氣笑了,翻了個白眼:“秦總,你以爲我是你?想請假就請假?項目啓動會,我不到場,誰去頂?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是金字塔尖上發號施令的?”

這話帶着點刺,秦臻卻並不惱。她將藥箱收好,狀似無意地提起:“既然這麼辛苦……回來如何?”她頓了頓,目光落在蘇晚晴臉上,帶着一絲試探,“臻越……本來也該有股份屬於你。技術核心是你打下的基礎。”

蘇晚晴心頭猛地一跳。回來?回到秦臻的帝國裏?回到那個曾讓她感到窒息、感到被“規劃”、被“掌控”的地方?她看着秦臻平靜下隱藏着期待的眼神,心底那點微弱的、被壓抑的火苗似乎又搖曳了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種本能的抗拒。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帶着挑釁和曖昧的笑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秦臻,一字一句道:“不行。秦臻,我跟你講清楚,我蘇晚晴——不、能、被、你、壓、着。”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着秦臻微微睜大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補充道,語氣帶着赤裸裸的戲謔,“我這個人吧,只喜歡——壓、着、別、人。”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又輕又慢,眼神意有所指地掃過秦臻,帶着昨夜激情的餘韻和毫不掩飾的挑釁。

“轟”的一下,秦臻的耳根瞬間染上了一層薄紅!饒是她再冷靜自持,也被蘇晚晴這大膽露骨的雙關語打了個措手不及。她抿緊了唇,眼神閃爍了一下,竟罕見地顯露出一絲窘迫,但隨即又被一種更深沉的情緒取代。她沒有退縮,反而迎着蘇晚晴戲謔的目光,聲音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沙啞,竟順着她的話接了下去:

“也……沒問題。”她頓了頓,似乎在克服某種心理障礙,聲音更輕了些,“……我把股權轉給你。你……壓着我。”

這下輪到蘇晚晴啞然失笑了。她看着秦臻微紅着臉、一本正經說出“你壓着我”這種話,那反差感讓她差點繃不住。她擺擺手,帶着點無奈和真實的疲憊:“得了吧秦總!你那攤子事兒,股權給我?是想累死我然後繼承我的螞蟻花唄嗎?不去!你自己去扛着吧!”

一場關於“壓與被壓”的曖昧交鋒,在蘇晚晴的調侃中暫時畫上了句號。秦臻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不再提這個話題。

次日一早,秦臻果然準時將蘇晚晴送到了離她公司一個路口的地方。蘇晚晴忍着痛,故作瀟灑地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地匯入上班人潮。秦臻坐在車裏,看着她有些別扭但倔強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緩緩啓動車子離開。

傍晚,蘇晚晴拖着依舊酸痛的腳踝回到家。一進門,就被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嗆了一下——像是焦糊味混合着……米香?

她疑惑地走向廚房,眼前的景象讓她哭笑不得。

只見秦臻系着一條明顯不合身的、嶄新的碎花圍裙,正對着灶台上一口咕嘟冒泡的砂鍋如臨大敵。旁邊的料理台上,一片狼藉:切得大小不一、奇形怪狀的蔬菜可憐兮兮地堆着,幾個打碎的雞蛋殼躺在汁液裏,垃圾桶裏似乎還有一團黑乎乎的不明物體……

“秦總,”蘇晚晴靠在廚房門框上,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您這是……在研發新型生化武器,還是準備把廚房點了?”

秦臻聞聲回頭,臉上難得地顯露出一絲尷尬。她指着砂鍋,語氣帶着點強裝的鎮定:“……粥。應該快好了。”隨即又補充道,“……外賣也點了。在桌上。”

蘇晚晴走過去,掀開砂鍋蓋,一股濃鬱的米香撲面而來,粥倒是熬得稠稠的,只是……裏面飄着幾塊顏色可疑、半生不熟的胡蘿卜丁和西藍花碎。她再看看桌上那幾盒包裝精美的外賣,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來我們秦總,果然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人物。”她搖搖頭,語氣調侃,眼底卻帶着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柔和。她脫下外套,卷起袖子,“行了,勞駕讓讓,還是我來吧。別糟蹋糧食了。”

她接過秦臻手裏的勺子,動作熟練地將鍋裏那些半生不熟的蔬菜丁撈出來扔掉,又利落地切了些新的、大小均勻的蔬菜丁和肉末,重新下鍋調味。

秦臻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蘇晚晴在煙火氣中忙碌的背影,看着她被熱氣熏得微紅的臉頰,看着她利落翻動鍋鏟的動作,眼神專注而復雜。這一刻的她,褪去了商場上殺伐決斷的鋒芒,也褪去了面對自己時的尖刺,只剩下一種溫暖的、充滿生活氣息的生動。

簡單的兩菜一粥很快上桌。雖然比不上大廚,但比起秦臻的“生化武器”和冰冷的外賣,已是人間美味。兩人相對而坐,沉默地吃着飯。氣氛難得地平和。

飯後,蘇晚晴看着窗外璀璨的夜景,忽然提議:“腳還是有點脹,出去透透氣?去江邊走走吧。”

秦臻有些意外,但立刻點頭:“好。”

初秋的夜風帶着黃浦江特有的水汽,吹散了白日的燥熱。外灘依舊燈火輝煌,遊人如織,但對岸浦東的摩天大樓群在夜色中勾勒出更加磅礴的天際線,霓虹閃爍,如同巨大的、璀璨的寶石森林。江面上遊輪緩緩駛過,拉出長長的、波光粼粼的光帶。

兩人並肩走在濱江步道上,刻意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蘇晚晴的腳還有些不適,走得很慢。秦臻配合着她的步伐,沉默地走在她的外側,高大的身影爲她擋去了一部分人流和江風。

萬家燈火倒映在江水中,隨着水波輕輕搖曳,繁華得如同幻夢。她們看着對岸璀璨的燈光,看着身邊依偎走過的年輕情侶,看着推着嬰兒車散步的家庭,一時都有些沉默。時間仿佛被這浩渺的江水和輝煌的燈火拉長、稀釋。

“真快。”蘇晚晴忽然輕聲開口,打破了沉默。她微微仰頭,看着遠處高聳入雲的上海中心大廈尖頂,眼神有些迷離,“感覺在波士頓的那些日子,還在昨天……一轉眼,我們都三十二了。”

三十二歲。不再是當年圖書館裏鋒芒畢露、意氣風發的學生,也不再是那個在老街區頂樓小屋裏笨拙相愛、激烈爭吵的年輕人。七年的時光,在彼此的生命裏刻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也橫亙下了難以逾越的鴻溝。她們擁有了更多,也失去了很多。

秦臻的腳步頓了一下。她也看向那片璀璨的燈火森林,深邃的眼眸裏映照着流動的光影。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極其自然地、帶着一種無聲的力量,輕輕握住了蘇晚晴垂在身側的手。

蘇晚晴的身體微微一僵,下意識地想抽回手,但秦臻握得很緊,掌心溫熱而幹燥。那溫度透過皮膚傳遞過來,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讓她緊繃的神經莫名地鬆弛下來。她最終沒有掙脫,任由秦臻握着。指尖傳來對方脈搏沉穩的跳動。

兩人就這樣牽着手,沉默地走在浦江之畔。晚風吹拂着她們的頭發和衣角,身後的喧囂仿佛被隔離開來。眼前是壯麗的城市畫卷,腳下是奔騰不息的江水,掌心是對方溫熱的觸感。

三十二歲的她們,站在人生的中途。身後是七年的分離與傷痛,眼前是依舊迷惘未知的未來。掌心相貼的溫度,像是這巨大繁華與無盡時間洪流中,唯一真實而確定的錨點。

那些未解的恩怨、試探的曖昧、刻意的疏離,在這一刻,似乎都被這浩渺的江風暫時吹散了,只留下一種沉甸甸的、帶着歲月痕跡的陪伴感,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屬於成年人的滄桑與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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