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的四九城顯得灰撲撲的,因爲下着雪,街上沒有多少人,偶爾出現幾個人也是腳步匆匆。
但是精神面貌看起來格外的不一樣,牆上是各種充滿年代感的標語,
“鼓足幹勁,力爭上遊,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三面紅旗迎風飄,人民公社萬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只是看着就讓人充滿了力量。
陳旭就這樣輕易的走進了這個積極向上的時代,融入這個時代,成爲這個時代的一員。
“走吧,回家。”
路過護城河的時候,陳旭突然反應過來,河底淤泥可是好東西,鄱陽湖不就是個例子。
盯着護城河嚐試收取河底淤泥,好在空間的最遠收取距離是十米,而護城河的深度也不過六七米,正好幫市政把河底的淤泥清理一下。
陳建設看了一眼暗沉的天,“快走快走,說不定要下雪了。”
北風呼呼的吹,甚至平靜的護城河都湍急了不少。
等走過護城河,陳旭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記得小時候,政府出面組織人清理過四九城的水域,還以爲河底只有淤泥呢,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好東西,銀元、金條、元寶,玉器首飾。
“看來這護城河裏寶貝不少啊,抽空得把護城河跑一遍才行,這老些寶貝埋在淤泥裏,實在是暴殄天物啊!”
他可太喜歡這些黃白之物了。
陳旭走過之後,護城河的水位下降了四五米,很快周圍的河水流過來,水面再次平靜下來。
路過95號院門口的時候,閻埠貴正在門口跟人嘮嗑,看到兩人回來,抬腳就想湊上來,陳家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經常上山抓點獵物打打牙祭,今天這麼大的袋子,指定是獵到好東西了。
陳建設推了陳旭一把,走的更快了。
這老家夥可是出了名的雁過拔毛,糞車從門口路過,閻老摳都得蒯一勺嚐嚐鹹淡,他可不想被閻老摳粘上。
閻埠貴在他身後撇撇嘴,繼續跟旁邊的人說話。
回到97號院,管事大爺許大爺正在屋檐下生火,“呦,今天收獲不少啊。”
陳建設哈哈一笑,“可不是嘛,小旭抓了兩只大野雞呢,肥的很。”
許大爺跟隔壁的可不一樣,是真正熱心腸的老好人。
97號院其實是由95號的東跨院和99號的西跨院一起重建的,當年鬼子進城的時候被炮彈給炸塌了,不過四九城人太多了,房子不夠住,當時的軍管會就出面收了一批院子重建,這裏就變成了97號院。
長度跟隔壁一樣,但是寬只有16米 ,住戶也比隔壁少一半,後院是房子最少的只住了陳家,中院雖然住了四戶,但是實際上是姻親兩家,可以看做一家子,倒也沒有安排聯絡員,前院人最多,一共住了八戶,所以97號只有一個聯絡員,就是前院的許大爺。
許大爺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小子厲害啊。”
兩只野雞就算再肥也不可能裝滿整個袋子,但是人要有邊界感,不能跟隔壁的那個老摳一樣。
後院的門關着,本來這裏是沒有門的,但是後院是他們家的私房且只有他們自己住,所以就在月亮門這裏安了一個門,平時都是開着的,晚上就會上鎖。
所以看起來他們是住大雜院,但是院門一關,就是個小三合院。
後院一共有六間房,注意這裏的間可不是房間,而是以房梁來劃分,一個屋裏有一個房梁,那這個屋子就叫做兩間。
當初建房子的時候,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後院的面積雖然中院差不多大,但是房間卻只有三個。
正房是個大兩間,兩側也沒有廂房,是一片空地,西邊空地是地窖的入口,東邊空地搭了個棚子,以前是用來放柴火的。
正房的西邊隔出來半間當做廚房,開了一個門正對着西邊的空地,門口放着兩個大水缸,另外的半間是老爺子的書房和藥房,跟廚房用牆隔開了,中間是一個小客廳,東邊是兩位老人家的臥室。
東西廂房跟前院的三大間不一樣,只有兩間,陳建國帶着二兒子陳安,小兒子陳浩住在東廂房,陳建設和陳旭住在西廂房。
前幾年計劃經濟開始,土地收歸國有,但是陳老爺子有先見之明,早早跟兒子分戶,一家占據兩間房子,符合當前的政策。
院子大了老太太在南邊搭了個雞窩,養了兩只母雞,每天都能收獲兩個雞蛋。
本來在跟老母雞嘀嘀咕咕的陳浩,看到他們回來,邁着小短腿沖過來,“大鍋!窩菜想膩啦!”大哥,我太想你了。
陳浩才一歲零四個月,話還說清楚,但是這不影響他是個小話癆。
陳建設捏捏他的小臉蛋,“小浩,想不想二叔?”
陳浩噘噘嘴,大眼睛裏包着眼淚,不情不願的說道:“想。”
嗚嗚嗚二叔是壞人,他要是說不想,二叔會一直問一直問,睡着了也要晃起來問一遍。
老爺子從書房出來,“回來了?”
陳建設獻寶的給老爺子看,“爹,你是不知道,一上午沒有收獲,我倆都準備走了,結果這頭鹿‘duang’撞旁邊兒樹上了,接下來我們運氣可好了,遇見好幾次野雞野兔。”
陳浩期待的看着他,“兔嘰?”
陳旭抱起他,“兔嘰跑的太快了,大哥沒追上,下次給你抓好不好?”
實際上是懶得追,都有一整只梅花鹿了,能看上兩只兔子?
“好。”
老太太聽到聲音趕緊從廚房出來看,拉着陳旭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放心下來對着陳建設罵道,“你個老二也是,要打獵找你大哥啊,找小旭幹什麼,幸虧沒受傷,不然有你好看的。”
陳建設可不敢說小旭在山上不舒服了,他娘是真打啊,賊疼。
陳旭跟老太太撒嬌,“奶奶,你知道二叔找那個地方多荒涼不,連只野雞都沒有,要不是下山的時候換了條路,我們可能就空手回來了,能受什麼傷啊。”
陳建設不服氣,“什麼叫荒涼,這不是有野雞麼!”
老爺子一腳踢他屁股上,“趕緊去把鹿收拾了。”
陳建設是一個好二叔,自己捂着屁股去收拾鹿,還偷摸塞給陳旭一張糖票,絕對不是因爲在家裏大侄子比自己有話語權。
要是給了老娘,說不定就要藏起來留着過年了。
“爺,這鹿咱留下一半自己吃了吧,咱也好好補補。”
油水少又常年吃不飽,人就虛弱的厲害陳浩因爲太瘦了看起來跟個大頭娃娃一樣,抱起來也輕飄飄的,八歲的陳安身高還不到一米。
前世他是自己養大了五個孩子的,八歲的小男孩,身高都在一米二三才對。
兩個老人家的情況也不算好,不好好補補,他都怕兩位老人家撐不過明年。
陳家按理來說應該不缺錢,不過當年老爺子退的早,退休前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退休金,在建設國家的關鍵時刻,不給國家添負擔。
陳建國是帶着一個個人二等功,一個集體二等功從朝鮮回來的,本來上級想安排他去東城區公安局的,不過他圖紅旗軋鋼廠離家近,所以選了這裏,他目前是副科級,工資87.5元。
彭玥是南鑼鼓巷供銷社的正式工,一個月也有27.5元,但是陳建國的工資要拿出大半來接濟戰友的家屬,還要養三個兒子,到了月底還要去黑市買高價糧,所以家裏就有些困難。
雖然家裏節衣縮食,只能吃個半飽,這幾乎是這個時代軍人家庭的縮影。
這只鹿差不多有一百斤,真要是全部留下老爺子肯定不同意,留下一半也行,也不是非得吃的白白胖胖的,這年代全家吃的白白胖胖的,就擎等着被舉報吧。
兩位老人家向來都是支持大孫子的,既然大孫子說要補補,自然點頭。
國人都推崇吃鹿,地位跟人參並列,從漢代藥典《神農百草經》開始,鹿成爲歷代名醫滋補養生的首選。
藥聖李時珍在書中記載:鹿之一身皆益人,或煮或蒸或脯,同酒食之良,大抵鹿乃仙獸,純陽多壽之物,能通督脈,又食良草,故其肉、角有益無損。
《本草綱目》當中詳細記載了,茸、角、齒、骨、心、肉、髓、腦、精、血、腎、膽、皮、鞭、胎、筋等均可入藥,具有極高的藥用價值和養生保健功能。
遠了不說,就說現在藥店裏也有曬幹的鹿肉,在這個人均收入只有十幾塊的時候,一斤鹿肉幹13塊錢,全鹿丸更是天價了,小小一盒就要三塊錢。
就算只有半只,也比一只野豬值錢。
看着裝鹿血的熱水袋,老爺子也不嫌棄,他準備把這些鹿血泡的酒,拿去給老戰友分分,反正一堆老頭子,也喝不出好壞。
至於水壺裏的鹿血,當然是泡虎骨酒留着慢慢喝。
“正好那幾個老東西最近都嚷嚷着不舒服,回頭小旭咱們去找他們吃大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