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嘟——嘟——嘟——”
忙音在空曠的倉庫裏回蕩，也敲碎了唐以梔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
她想起十六歲那年，她被幾個小混混堵在巷子裏，是賀雲城如同天神般出現，一個人打跑了他們，自己臉上也掛了彩。
他把她緊緊抱在懷裏，聲音還在發抖：“別怕，梔梔，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可如今，親自把她推入地獄的，正是他。
心髒痛到極致，反而麻木了。
她甚至覺得，就這樣死了，好像也挺好。
幾個綁匪面面相覷。
“老大，現在戲演完了，這娘們怎麼辦？”
那個被稱爲老大的綁匪，看着面如死灰的唐以梔，咧嘴露出一口黃牙：“顧同志說了，讓我們把她折磨個半死，事後會給我們雙倍的錢。”
“好嘞！”
拳腳如同雨點般落在她身上，她蜷縮在地上，護住剛剛流產完的小腹，默默承受着。
口腔裏充滿了血腥味，骨頭像是要散架。
這還不夠。
一個綁匪拿出鉗子，夾住了她的指甲，然後，猛地用力！
“啊——！”
十指連心，當十片指甲被生生拔掉的瞬間，她終於忍不住發出了淒厲的慘叫，鮮血從指尖汩汩涌出，染紅了地面。
劇烈的疼痛讓她意識模糊。
最後，他們把她拖到倉庫後面的河邊。
“丟下去喂魚吧，幹淨。”
身體被拋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窒息的痛苦瞬間襲來。
鮮血從她身上的傷口不斷滲出，染紅了周圍渾濁的河水。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唐以梔想，賀雲城，如果我就這樣死了，你會有一點點難過嗎？
大概，不會吧。
他恨她入骨。
這樣，也好。
……
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她恍惚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
“同志，你醒了？”一個護士正在給她換輸液瓶，看到她醒來，鬆了口氣，“你在河邊被人發現送來的，身上都是傷……需要幫你報警嗎？”
報警？
唐以梔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報警有什麼用呢？顧曼曼是賀雲城心尖上的人，他那麼維護她，肯定會想辦法把她保出來。自己不過是多此一舉，還會招來更瘋狂的報復。
她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不用了，謝謝。”
護士看着她身上新舊交錯的傷痕，尤其是那雙被紗布厚厚包裹的手，眼裏滿是同情，但也沒再多問。
唐以梔獨自辦理了出院手續。
每走一步，身體都像散架一樣疼，被拔掉指甲的指尖更是鑽心地痛。
她裹緊身上那件沾染了河水泥污、還沒幹透的棉襖，一步步挪回了那個稱之爲“家”的地方。
剛推開院門，就撞見了賀雲城。
他穿着筆挺的軍裝，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看到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他腳步頓住，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裏沒有半分關切，只有冰冷的譏誚。
“爲了演戲，居然還真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怎麼，是想讓我心疼你嗎？”
他一步步逼近，帶着迫人的氣勢，聲音寒冷徹骨：“唐以梔，收起你這套。以前你掉一滴眼淚，我確實會心疼得不行。但現在，我看着你這樣子，只覺得你活該，惡心。”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千瘡百孔的心。
“曼曼受了驚嚇，需要喝點安神的湯。”他不再看她，語氣是慣常的命令式，“去熬她最喜歡的山藥排骨湯。我只給你一個小時。”
說完，他轉身徑直走向書房，砰地一聲關上門，去處理他的軍務了。
唐以梔站在原地，身體冷得發抖。
她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慢慢挪進了廚房。
洗菜，切山藥，處理排骨。
每一個簡單的動作，因爲手上厚厚的紗布而變得異常艱難笨拙。
被拔掉指甲的地方，即使包裹着，每一次用力依舊傳來撕裂般的痛。
湯在鍋裏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
一個小時後，湯終於熬好了。
她拿起湯碗，準備盛湯。
可是，手指使不上力，厚厚的紗布也影響了觸感。
碗一滑，滾燙的湯汁猛地傾瀉出來，大部分潑在了她裹着紗布的手上。
“啊——！”
劇烈的灼痛讓她忍不住尖叫出聲，湯碗摔在地上，碎裂開來。
幾乎是同時，書房門被猛地拉開。賀雲城一臉焦急地沖了出來，幾步就跨到廚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怎麼了？燙到哪裏了？！”
他的手掌溫熱有力，緊緊攥着她的手腕，眼神裏的擔憂和急切那樣真實，仿佛一瞬間穿越了時光，回到了他們最相愛的那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