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直到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着窗戶，外面電閃雷鳴。
原蕪正縮在沙發上看一部無聊的綜藝打發時間。
【警告！檢測到目標人物裴楓出現在宿主樓下！狀態：重傷，高燒，生命體征微弱！】
系統的警報聲比窗外的雷聲還要刺耳。
原蕪手裏的薯片袋掉在了地上。
又來?
這人受傷怎麼比吃飯還要頻繁?
這麼喜歡找死嗎？
“樓、樓下？”她聲音發顫，“他怎麼會來這裏？”
【數據計算顯示，他當前狀態無法支撐其返回常駐地點，潛意識可能受到宿主上次“救援”行爲的影響，趨向於最近的安全點......也就是這裏。】
安全點？她這裏?
原蕪只覺得荒謬。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社恐，哪裏安全了？
【宿主，機會來了！這次務必把握住！把他帶上來！】系統催促道，【不然他真可能死在雨裏！世界爆炸倒計時——】
“別倒計時！”原蕪捂住耳朵，又無力地放下。
系統的聲音是捂耳朵也屏蔽不掉的。
她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
路燈在雨幕中暈開模糊的光圈，樓下的花壇邊。
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那裏。
渾身溼透，黑色的頭發緊貼在蒼白的額頭上，看不清面容。
但那股濃重的狼狽和脆弱感，即使隔着層層雨簾，也清晰地傳遞過來。
他像一只被世界遺棄的、重傷的野獸，無聲無息地倒在風雨中。
原蕪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害怕，依舊害怕。
害怕和他接觸，害怕說錯話，害怕那雙眼睛裏的冰冷和審視。
可是......如果他真的死在這裏......
她攥緊了窗簾，指節泛白。
幾分鍾後，單元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原蕪撐着一把巨大的雨傘，另一只手還緊緊攥着一個小藥箱——是上次那袋的升級版。
她一步步，極其緩慢地，挪到那個蜷縮的身影前。
雨水濺溼了她的褲腳，冰冷刺骨。
“喂......”她聲音小的幾乎被雨聲淹沒。
裴楓似乎還有一絲意識，他艱難地抬起眼皮。
雨水順着他的睫毛滑落，混着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
他看到眼前多了一雙沾了一點泥點的帆布鞋。
視線往上，是微微發抖的傘柄。
再往上，是傘下那張毫無血色、比他還像病人的小臉。
又是她。
那個說他血好喝的，奇怪的家夥。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只發出一聲模糊的氣音，眼神渙散，帶着高燒的迷蒙和警惕。
原蕪看着他這副樣子，心底那點可憐的勇氣忽然冒了出來。
她蹲下身，不敢看他的眼睛。
把傘大部分都撐到了他頭頂，自己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雨裏。
她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箱，拿出退燒貼，撕開，然後——閉着眼。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啪”地一下貼在了裴楓滾燙的額頭上。
動作之快，之突兀，讓意識模糊的裴楓都愣了一下。
冰涼的觸感讓他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
原蕪做完這一切，立刻縮回手，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後退半步。
眼睛依舊不敢看他，盯着地面，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不能死在這裏......會、會嚇到鄰居......而且，清理起來......很、很麻煩......”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聽不見。
理由依舊荒謬得讓人無語。
裴楓靠在冰冷潮溼的花壇邊緣，額頭上貼着那張可笑的的退燒貼，雨水順着他的下頜線滴落。
他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溼透、抖得比他還厲害的女孩。
她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沉默在雨聲中蔓延。
許久，他極其微弱地、幾乎不可聞地嗤笑了一聲。
“......呵。”
聲音沙啞得厲害，卻似乎......並沒有多少戾氣。
他嚐試動了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根本無法靠自己站起來。
原蕪看着他掙扎的樣子，內心天人交戰。
如果幫他，就要去扶他，就要和他交流。
可是如果不幫他，他死在這裏，這裏又有監控，警察肯定要來問話…
不對，他死了世界就爆炸了，警察就不會來問話。
她深吸一口氣，把腦袋裏亂糟糟的想法清空。
像是要奔赴刑場一般，伸出手，顫抖地抓住了他一只冰涼的手臂，試圖將他架起來。
她的力氣小得可憐，裴楓大部分體重壓過來時，她差點一起摔倒。
“扶、扶你上去......”她漲紅了臉，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許、不許死在我家裏......”
裴楓沒有拒絕，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力氣拒絕。
他借着女孩那點微小的力量，勉強支撐起身體，大半重量還是靠自己咬牙硬扛。
兩人以一種極其別扭的姿勢，在瓢潑大雨中，一步一步，艱難地挪進了單元門。
樓梯間的燈光昏黃，映出兩道交疊的、溼漉漉的影子。
系統在原蕪腦子裏安靜如雞，這次，它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敢評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