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祝清嘉坐上車,回到半山雅景道8號公館。
手機震動,她接起電話,是母親陳詩晴。
她嘆了口氣,語氣裏帶着些無奈。
“清嘉,安琪是你的親姐姐,這些年,媽媽一直陪在你身邊,她卻跟着你爸爸受了不少苦。現在我只是想把姐姐接過來,好好彌補她缺失的母愛,讓她也體驗一下千金小姐的生活。”
“你一向懂事,會理解媽媽的,對嗎?”
落地窗外,城市每晚八點的璀璨燈光秀準時亮起。
祝清嘉緩緩開口。
“原來這些年,享受榮華富貴的人是我啊。”
她停了停,聲音更輕了。
“我差點都忘記,以前我們住西區漏雨舊樓的時候了。”
十歲那年,祝父祝母鬧離婚,法院判決一人撫養一個女兒。
兩人卻都爭着要姐姐祝安琪。
最終,十一歲的祝安琪主動選擇了當時事業已小有成就的祝父。
法院門口,祝母哭得撕心裂肺。
年幼的祝清嘉輕輕握住母親的手,是安慰,也是承諾。
“媽媽別難過,我會陪在你身邊,以後我來照顧你。”
後來,祝母帶着年幼的祝清嘉,從擺攤賣艇仔粥開始打拼。
到祝清嘉十八歲那年,那個小攤已經發展成了在旺角、尖沙咀、中環都有分店的連鎖酒樓。
而酒樓的名字,叫‘思安琪’。
那天,祝母喝了很多酒,抱着祝清嘉又哭又笑。
“清嘉,你知道嗎?媽媽終於能接回我最愛的安琪了!”
祝母從保險櫃裏捧出一疊厚重的相冊。
每一頁都珍藏着她這些年悄悄爲祝安琪拍下的照片。
祝母喃喃:“些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期盼着與安琪重逢。只有她回來了,這個家才算完整。”
祝清嘉照顧她到半夜,累得滿身大汗。
看着那些記錄祝安琪成長點滴的相冊,她忽然發覺,祝母從未主動爲她拍過照。
從那個夜晚開始,她不再叫陳詩晴‘媽媽’,而叫‘陳女士’。
而祝母一直都以爲這是祝清嘉的叛逆......
電話那頭,祝母陷入短暫的沉默,聲音帶着歉意。
“清嘉,是媽媽不好......”
“不用道歉,終究是我不夠資格。”祝清嘉直接掛斷了電話。
反正她永遠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永遠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她習慣了。
這一晚,維港的粼粼波光映照着她無眠的身影,一夜無眠。
......
第二天,祝清嘉醒得很早。
今天,是溯光劇團首次登上港城大劇院舞台的日子。
八年前,劇團初次公演便斬獲新人獎。
當晚,祝清嘉、謝聽瀾以及三個隊友登上京士柏天文台,許下心願。
“總有一天,我們溯光劇團要站在藝術的殿堂——港城大劇院,表演屬於我們自己的歌舞劇!”
如今夢想即將成真,她卻要離開了。
所以她選擇在這裏,與劇迷和隊友們正式告別。
半小時後,港城大劇院。
剛走進後台,祝清嘉就看見隊友們正欣喜地試穿嶄新昂貴的舞服。
女舞者的足尖鞋換成了意大利品牌Sansha的限量款,一套定制行頭價值十萬。
男舞者的練功服換成了法國Yumiko的最新系列,連熱身護腿都是Falke的。
舞台上,謝聽瀾一身黑色訓練服,身形挺拔,線條利落。
祝安琪小鳥依人地站在他身邊,低聲說着什麼。
一見到祝清嘉,兩個人便朝她走來。
謝聽瀾語氣平淡。
“這次在港城大劇院的演出,由安琪替你上場。”
祝安琪甜甜一笑:“妹妹,請多指教哦。”
祝清嘉蹙眉。
“爲什麼?八年前不是說好,要一起站在港城大劇院,跳我們第一次獲獎的舞嗎?”
謝聽瀾神色平靜。
“安琪身爲候補演員,想上場,而且你的嗓子,已經撐不住整晚的演出了。”
聽到這話,祝清嘉看向其他三個隊友。
和她最親近的隊友開口。
“清嘉姐,以後我們還會在港城大劇院演出的,這次就讓給安琪吧。”
另外兩個人點頭。
“是啊,你看安琪還送了我們全新的演出服,她今天當女主角,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祝清嘉冷笑。
原來只需幾套昂貴的舞服,八年的隊友情誼便能輕易瓦解。
她再度望向謝聽瀾。
18歲到26歲,她和他朝夕相處八年。
卻抵不過他與祝安琪相識一個月。
在衆人的注視下,祝清嘉點頭。
“好,我知道了。”
整整一天,她都獨自坐在安全通道的樓梯上,靜靜聽着門內人聲漸起。
晚上八點,演出正式開始。
她聽見門後,響起了溯光劇團出道作《心火》的序曲。
緊接着,一道清亮而溫柔的女聲緩緩響起。
“你是所有人中唯一我想去愛的人......”
聽到祝安琪歌聲的瞬間,祝清嘉愣住了。
因爲這聲音,竟與她十八歲時的嗓音,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