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天,時間仿佛在這個寬敞的公寓裏被無限拉長、軟化,最終凝固成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與世隔絕的琥珀。
陳景山徹底切斷了與外界的繩索。
手機長期處於靜默,電腦屏幕黯淡無光,所有非必要的聯絡都被助理擋在了門外。
他的世界急劇坍縮,最終穩定地、固執地圍繞着方秋桐這個新生的引力中心公轉。
第一天,是寸步不離的跟隨。
他像個初次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目光貪婪地流連在她身上。
她在客廳翻閱雜志,他就坐在對面,看似在看財經報告,實則那頁紙很久都未曾翻動;她在陽台給綠植澆水,他會默然出現在她身後,手臂自然而然地環上她的腰,下頜輕靠在她肩頭,沉默地陪伴。
午後小憩,他必定要將她整個攬入懷中,緊密得沒有一絲縫隙,仿佛只有通過肌膚的熨帖和胸腔的共鳴,才能確信這份失而復得的真實。
方秋桐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視線裏那份小心翼翼的、近乎虔誠的珍視。
他看她的眼神,剝去了商場上的冷硬外殼,流露出一種帶着不確定的、柔軟的專注。
每當她抬眼與他目光相撞,總能捕捉到他眼底那迅速漾開的、幾乎可以稱之爲“幸福”的微光。
第二天,是深入骨髓的習慣。
親吻變成了呼吸般的自然。他經過她身邊時會俯身吻她的發髻;她爲他倒茶時,他會先握住她的指尖輕輕一吻;夜晚,他總習慣將臉埋在她頸窩,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氣息,方能沉入夢鄉。
他甚至開始與她分享記憶深處最瑣碎的片段。評論天氣時,會提起童年某個相似的雨天;品嚐她做的菜時,會恍惚說起母親偶爾的手忙腳亂;看她被老舊電影逗笑時,會低聲講述自己大學時幹過的傻事。他的話語依舊不算稠密,但那扇通向私人領域的門,正對她緩緩打開一條縫隙。
第三天,是無聲的依賴與悄然滋長的妄念。
陳景山身上那種屬於上位者的疏離感幾乎蕩然無存。他會因爲她專注於拼圖而“不小心”碰落幾塊;會在她看電影落淚時,沉默地用手指爲她拭去淚痕,動作帶着笨拙的溫柔;會在她午睡時,什麼也不做,只是坐在一旁,目光如同最細致的畫筆,一遍遍描摹她的睡顏。
也正是在這一天,一個清晰而固執的念頭,在他心底破土而出,瘋狂滋長——他想就這樣,一直這麼待下去。
這個念頭在他看着她爲自己熨燙襯衫時,變得無比強烈。
陽光透過窗戶,給她周身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空氣中彌漫着洗衣液的清香和她身上獨有的溫軟氣息。
那一刻,所謂的宏圖霸業、外界紛擾,都變得虛無而遙遠。他只想讓時間停駐,將這一刻的寧靜與擁有,凝固成永恒。
他開始回避任何可能打破這種狀態的因素。一個重要的越洋電話,他看了眼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又看了看蜷在沙發上看書的她,直接按了靜音,任由它屏幕亮了又滅。助理送來的緊急文件,他快速瀏覽後,只回復了“已知,按既有流程處理”,便不再理會。
他沉溺在這種由她構築的、溫暖而安全的港灣裏,不願起航。
他貪婪地汲取着她帶來的平靜與滿足,這種感受對他而言,陌生而致命,像最甜美的毒藥,明知沉淪的危險,卻甘之如飴。
第三天夜晚,方秋桐靠在陳景山懷裏,她能感覺到他胸膛下平穩的心跳,以及那份幾乎要將她融入骨血的、沉默而強大的占有欲。
這三天,像一個被精心呵護的琉璃夢境。陳景山用他的溫柔、專注和無處不在的貼近,爲她搭建了一個遠離風雨的溫室。
然而,方秋桐在沉溺之餘,心底那絲不安的幼苗也在悄然生長。
他給得越多,纏繞得越緊,這份愛意之下的偏執與掌控欲就越發清晰。
這個由他一手營造的甜蜜囚籠如此舒適,讓她幾乎要忘記外面的世界,忘記他們之間那些橫亙着的、尚未解決的過去。
陳景山似乎察覺到她瞬間的遊離,手臂收緊,低聲問,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在想什麼?”
方秋桐搖了搖頭,將臉更深地埋進他溫暖的胸膛,悶聲說:“沒什麼。”
而陳景山,則在她看不見的角度,緩緩收緊了手臂,眼底閃過一絲近乎偏執的暗芒——他絕不會放手,絕不會讓這份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再次從他指縫中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