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城外,十裏亂葬崗。
這裏是離城區最近的一處荒僻之地,陰風陣陣,枯藤老樹昏鴉。平日裏連野狗都不願意來這兒刨食,今日卻充滿了肅殺之氣。
老瞎子枯榮,拄着那根破竹竿,靜靜地站在亂墳堆中央。
雖然他的眼睛看不見,但他那經過“長壽面”滋養後重新復蘇的神識,清晰地感知到四周那十二道毫不掩飾的恐怖殺機。
“出來吧。”
枯榮的聲音沙啞,卻透着一股昔日劍聖的傲骨,“跟了一路,不累嗎?”
嗖嗖嗖——!
十二道身穿血色緊身衣、面帶鬼臉面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陰影中浮現。他們呈十二地支方位站立,瞬間封死了枯榮所有的退路。
爲首一人,面具上刻着金色的獠牙,那是金丹期強者的標志。
他是“血影樓”的金牌殺手,代號“血牙”。
“枯榮老兒,你倒是挺能跑。”
血牙陰測測地笑着,手中的血色彎刀在月光下泛着寒芒,“從中洲一路逃到這南域邊陲,讓我們好找啊。不過,你的運氣到頭了。”
枯榮嘆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竹竿。
“皇室……還是不肯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嗎?”
“你知道的太多了。”血牙冷冷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那個秘密。而且,有人花了大價錢買你的項上人頭。”
“上!速戰速決!別讓那老東西跑了!”
血牙一聲令下。
十一名築基巔峰的殺手瞬間動了。他們配合默契,刀光織成一張血色的天羅地網,帶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氣,向枯榮絞殺而去。
枯榮雖然剛剛恢復了一絲生機,但畢竟油盡燈枯太久,面對這種必殺之局,他只能苦笑一聲。
“趙老板……那碗面,老朽怕是無福消受第二碗了。”
就在他準備燃燒最後一點精血,拼個魚死網破之時——
“喂!那個帶面具的醜八怪!”
一道極其囂張、且帶着幾分不耐煩的聲音,突然在寂靜的亂葬崗上空炸響。
“你們擋着路了,知道嗎?”
所有人的動作猛地一僵。
血牙猛地回頭,殺意如潮水般涌向聲音的來源:“誰?!”
只見不遠處的土坡上,不知何時站着四個人……不對,是三女一男,外加一條狗。
爲首的男子(趙星辰)穿着一件滿是油漬的圍裙,手裏提着一把……菜刀?
左邊的白衣女子(蘇伊人)手裏拿着一根……擀面杖?
右邊的綠衣少女(藥依雨)手裏抓着一把……辣椒面?
還有一個紫衣少女(曲無憂),手裏捧着半個沒吃完的……西瓜?
這組合,怎麼看怎麼像是出來野餐迷路的一家子。
“哪來的鄉野村夫?”血牙眼中的殺意更濃了,“看到血影樓辦事還敢出聲?既然來了,那就一起死吧!”
他以爲這只是幾個不知死活的路人。
“分出三個人,把他們宰了!其他人繼續殺枯榮!”
三名築基巔峰的殺手立刻調轉刀鋒,獰笑着撲向土坡上的四人。
“嘖。”
趙星辰撇了撇嘴,一臉嫌棄地看着沖過來的三個殺手。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講。沒看到我們在搞團建嗎?”
他後退一步,大手一揮。
“關門!放……員工!”
“蘇伊人,那個拿刀的交給你,別讓他把血濺到我新衣服上。”
“藥依雨,那個長得黑的交給你,火候控制好點,別烤焦了。”
“曲無憂,剩下那個歸你,記得別弄死了,留個活口問問誰指使的,敢斷我財路。”
三個女人對視一眼。
下一秒。
那個拿着擀面杖的白衣女子動了。
“是,老板。”
蘇伊人一步踏出,身形如流雲般飄逸。她手中的擀面杖(其實是千年雷擊木做的)輕輕一揮。
明明是最普通的揮擊,卻蘊含着太初聖地至高無上的劍意——《太初斬道劍》。
“噗!”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殺手,連蘇伊人的衣角都沒摸到,就感覺喉嚨一涼。他驚恐地捂住脖子,鮮血從指縫中噴涌而出。
直到死,他都沒看清那根擀面杖是怎麼變成劍的。
“什麼?!”血牙大驚失色。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另一邊,藥依雨興奮地跳了起來。
“看我的!丹火燎原!”
她根本沒用什麼高深的法術,就是把手裏那把摻雜了“太初源火”氣息的特制辣椒面,對着第二個殺手撒了過去。
“啊啊啊啊!!”
那個殺手發出了比殺豬還慘烈的叫聲。
那不是普通的辣椒面,那是藥依雨用火系法則培育出來的“魔鬼斷腸椒”,再加上源火的加持。
只見那殺手整個人瞬間變得通紅,像是煮熟的大蝦,七竅噴火,一邊慘叫一邊滿地打滾,最後硬生生痛暈了過去。
“真弱。”藥依雨拍了拍手上的紅粉,一臉不屑。
而第三個殺手,此時已經沖到了曲無憂面前。
看着這個捧着西瓜、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紫衣少女,殺手獰笑一聲:“死丫頭,去死吧!”
曲無憂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紫芒。
她咬了一口西瓜,含糊不清地說道:
“老板說,要冰鎮的。”
呼——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
那口氣在離開她嘴唇的瞬間,化作了一股極致的深寒風暴。
咔咔咔——
那名高舉屠刀的殺手,在半空中保持着劈砍的姿勢,瞬間……凍住了。
從頭發絲到腳底板,變成了一座晶瑩剔透的冰雕。甚至連他臉上的獰笑都被完美地封存在了冰塊裏。
一眨眼的功夫。
三名築基巔峰的精英殺手,一死一傷一冰雕。
整個亂葬崗,死一般的寂靜。
血牙握着刀的手都在抖。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崩塌了。
擀面杖秒殺築基?
辣椒面燙暈高手?
吹口氣凍成冰棍?
這特麼是哪家面館的服務員?!中洲皇室的御廚也沒這麼猛吧?!
“你們……你們到底是誰?!”血牙聲音顫抖,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
趙星辰提着那把破菜刀,慢悠悠地從土坡上走下來。
“我?”
他指了指自己,“我是星記面館的老板。那邊那個老瞎子,是我的VIP客戶。他今晚還要去我店裏吃宵夜,你們把他堵在這兒,是想讓我生意做不成嗎?”
“面……面館老板?”血牙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撤!快撤!!”
作爲金牌殺手,血牙的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毫無靈力波動的男人,比那三個女變態加起來還要恐怖一萬倍!
他毫不猶豫地燃燒精血,化作一道血光沖天而起,想要逃遁。
至於剩下的手下?管他們去死!
“想跑?”
趙星辰抬頭看了一眼那道血光,眉頭微皺,“毀了我的心情,還想跑?”
他舉起手中的菜刀。
那是一把最普通的、用來切菜切肉的鐵刀,刀刃上甚至還有幾個缺口。
趙星辰對着天空,隨意地做了一個“切菜”的動作。
“剁椒魚頭。”
嗡——!
天地間仿佛響起了一聲刀鳴。
沒有驚天的刀氣,也沒有絢爛的光影。
只有一道無視了空間距離的“規則之線”,瞬間劃過了那道正在瘋狂逃竄的血光。
噗嗤。
千米高空之上,血光驟然熄滅。
血牙的身體,連同他那堅不可摧的金丹,以及他的神魂,在這一瞬間被整整齊齊地一分爲二。
屍體像兩塊破布一樣,從空中墜落,正好掉在亂墳堆裏的一口枯井旁。
精準,高效,且環保(直接入土)。
剩下的七八個殺手徹底嚇癱了。
老大……被切了?
隔着幾千米,拿把菜刀切了?
“饒命!前輩饒命!”
“我們只是聽命行事啊!”
殺手們紛紛丟掉兵器,跪地求饒。
趙星辰收起菜刀,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曲無憂,把這些人處理一下。記得,別弄髒了地,這地方以後還得埋人呢。”
“是,老板。”
曲無憂放下西瓜,赤足走到那群殺手面前。
隨着她的一串銀鈴聲響起,慘叫聲很快就被紫色的毒霧吞沒,隨後歸於死寂。
片刻後。
亂葬崗恢復了平靜。除了空氣中多了一絲甜腥味,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枯榮老祖拄着竹竿,站在原地,那雙渾濁的瞎眼裏,此刻卻流下了兩行濁淚。
他聽到了。
他雖然看不見,但他聽到了那一刀的風情。
那是超越了劍道、超越了術法,直指“道”之本源的一刀。
“大道至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枯榮老祖喃喃自語,困擾他百年的心魔,在這一刻竟然有了鬆動的跡象。
趙星辰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頭,沒事吧?沒缺胳膊少腿吧?”
枯榮老祖深吸一口氣,突然扔掉了手中的竹竿,雙膝跪地,對着趙星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枯榮,叩謝先生救命之恩!”
“又來這一套。”趙星辰無奈地扶起他,“都說了,你是我的客人。保護客人的消費安全,是我們店的宗旨。”
“先生!”
枯榮老祖死死抓着趙星辰的手臂,聲音堅定,“老朽這條命是先生救的。老朽無以爲報,也沒錢再吃面了……若先生不棄,老朽願爲面館一看門老卒!餘生只爲先生守門!”
一代劍聖,主動要求當保安。
趙星辰摸了摸下巴。
“看門?”
他看了一眼枯榮那瘦骨嶙峋的身板,“你這身子骨,能行嗎?別到時候碰瓷兒訛我工傷費。”
“先生放心!”枯榮老祖身上陡然爆發出一股凌厲無匹的劍意,雖然一閃即逝,卻足以震懾天地,“只要老朽還有一口氣,這清虛城內,無人能踏進面館半步作亂!”
“行吧。”
趙星辰想了想,“正好店裏缺個晚上值夜班的,大黃睡覺太死,指望不上。包吃包住,沒工錢,幹不幹?”
“幹!多謝老板!”枯榮老祖大喜過望。
能天天吃那種蘊含大道法則的面,別說沒工錢,倒貼錢他也幹啊!
“那就走吧,回去了。”
趙星辰揮了揮手,“大半夜的出來喂蚊子,真是閒的。”
一行人轉身離去。
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趙星辰走在最前面,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蘇伊人提着擀面杖,依然保持着聖女的優雅。
藥依雨還在心疼撒出去的那些辣椒面。
曲無憂重新捧起西瓜,小口小口地吃着。
最後面,曾經名震天下的枯榮劍聖,像個剛找到組織的老兵,腰杆筆直地跟着。
清虛城的夜,依然安靜。
但所有人都知道,從今夜起,那個小小的面館,已經成爲了這世間最不可招惹的禁地。
因爲那裏,不僅有神魔般的老板,還有一群能把殺手當西瓜切的……“服務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