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德樓，神都最大的戲樓。
飛檐鬥拱，畫棟雕梁，三層高的樓閣，夜裏燈火亮起，如同仙宮。
今日，廣德樓新上了一出戲，名爲《鳳求凰》，引得滿城權貴爭相一睹。
二樓，最好的天字號雅間。
洛璃將一塊新雪藕糕塞進嘴裏，小臉鼓鼓囊囊。
“天哥哥，這家的糕點，比宮裏的還好吃。”
她又拿起一塊，遞到秦天嘴邊。
秦天張口，咬下。
蒙戰端起茶杯，一口喝幹，發出滿足的聲響。
“還是聽戲有意思，國子監那些老頭子講課，聽得我腦仁疼。”
魏詩雨爲他續上茶水，動作輕柔。
“蒙戰，你若是把聽戲的心思用一半在功課上，蒙爺爺也不會天天追着你打了。”
洛塵看着窗外樓下攢動的人頭，面帶微笑。
“今日人多，我們早些回去，免得沖撞了。”
五人圍坐一桌，茶點精致，氣氛融洽。
秦天突破三品開元境後，身上的氣息愈發內斂，靜靜坐在那裏，就像一塊溫潤的玉。
他聽着同伴的嬉笑，目光落在戲台上。
生旦淨末醜，唱念做打，演繹着人間的悲歡離合。
就在此時。
＂砰！＂
雅間的門被人一腳踹開。
沉重的門板撞在牆上，發出一聲巨響，木屑飛濺。
雅間內的說笑聲戛然而止。
門口，站着一行錦衣少年。
他們個個衣着華貴，神情倨傲，修爲大多在一品。
爲首的是兩個六歲左右的孩童。
左邊那個，頭戴紫金冠，身穿四爪小蟒袍，是三公一王中的一王，安樂王洛康之兒，洛豐。
右邊那個，眉眼間與人皇洛乾有幾分相似，是九十八皇子，洛發。
兩人都是二品初期的修爲。
在他們身後，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中年。
他約莫四十二三歲的年紀，面容陰柔，眼神帶着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鷙。
他穿着一身親王規制的蟒袍，氣息深沉，赫然是四品巔峰的強者。
二十皇子，洛華。
洛豐抬起下巴，用手指着雅間內的秦天五人，聲音尖利。
“這間房，小爺我看上了。”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雅間內，溫度驟降。
蒙戰第一個站了起來，他那魁梧的身形，比同齡人高出一個頭。
“你們是什麼東西？敢來這裏撒野！”
洛塵也站起身，將洛璃護在身後，他看着爲首的洛華，眉頭緊鎖。
“皇兄，你們未免太霸道了。”
“這是廣德樓的雅間，凡事總有個先來後到。”
洛華的目光掃過洛塵，嘴角勾起一抹輕蔑。
“九十六弟，幾年不見，長進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他上前一步，那四品巔峰的氣勢壓迫而來。
洛塵的臉色白了一下，卻依舊挺直了脊梁。
“二十皇兄。”
“既是皇兄，更該懂得禮數。”
“禮數？”洛豐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在這大乾，姓洛，就是最大的禮數！”
洛華的目光落在洛璃身上，眼神中的壓迫感稍稍收斂。
“一百妹也在這裏。”
“不過，今天這雅間，你們坐不得。”
洛豐見有洛華撐腰，更加得意，他走到秦天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你就是鎮國公府那個悶葫蘆，秦天？”
他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秦天的臉上。
“聽說你是個天才，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洛璃一把打開他的手。
“洛豐！你嘴巴放幹淨點！”
洛豐被打開手，也不生氣，反而嫉妒地看着洛璃。
“喲，這就護上了？”
“璃兒妹妹，你可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怎麼跟這種人混在一起？”
他說話的語氣酸溜溜的，眼神裏滿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蒙戰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你再多說一句試試！”
洛華冷眼看着蒙戰。
“護國公府的？”
“玄武伯倒是生了個好兒子，跟他一樣，是個莽夫。”
他一揮手，身後的幾個錦衣少年上前一步，身上元氣涌動。
氣氛劍拔弩張。
魏詩雨拉了拉蒙戰的衣角，對他搖了搖頭。
洛塵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今日這事無法善了。
對方有四品巔峰的洛華在，他們根本不是對手。
動手，只會自取其辱。
秦天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他只是平靜地看着眼前的洛豐和洛華。
他站起身，對着洛塵和蒙戰，輕輕搖了搖頭。
“我們走。”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正要發作的蒙戰和洛塵都安靜了下來。
洛璃不甘心地跺了跺腳。
“天哥哥！”
秦天沒有看她，只是率先向門口走去。
洛塵和魏詩雨嘆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蒙戰瞪了洛豐一眼，滿臉不忿，但還是聽從了秦天的話。
洛璃氣得眼圈發紅，狠狠地剜了洛華一眼，才跟上隊伍。
洛豐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他沖着秦天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喊道。
“這就對了！”
“別以爲跟洛璃走得近就了不起，以後給我等着瞧！”
“大乾武道大會上，小爺我一定讓你跪下唱征服！”
這個梁子，就此結下。
秦天走到門口，腳步停頓了一下。
他側過頭，目光越過衆人，落在了洛豐的臉上。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就像神明在俯瞰塵世的螻蟻。
洛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洪荒凶獸盯上，全身的血液都凍結了。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撞在了洛華的腿上。
洛華皺眉，低頭看了他一眼。
“沒出息的東西。”
他再抬頭時，秦天已經轉過頭，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雅間裏，只剩下洛華一行人。
洛豐回過神來，臉上有些掛不住，強自嘴硬道。
“看……看什麼看！一個悶葫蘆，還敢瞪我！”
洛華沒有理他，只是走到窗邊，看着樓下遠去的那幾道身影，眼神陰沉。
……
走下廣德樓。
外面的喧囂沖淡了剛才的壓抑。
蒙戰一拳砸在路邊的石獅子上。
“氣死我了！那幫混蛋，太欺負人了！”
“老大，剛才爲什麼不讓我動手？我非得把那小子的門牙打掉不可！”
魏詩雨輕聲說。
“對方有洛華在，他是四品巔峰，我們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他的身份是皇子，安樂王又是十一品的不滅境強者，我們不能給家裏惹麻煩。”
洛塵的臉色也很難看。
“詩雨說得對。忍一時，是爲了以後。”
洛璃越想越氣，她拉着秦天的衣袖，眼眶紅紅的。
“天哥哥，他們那麼說你，你爲什麼不生氣？”
秦天停下腳步，看着她。
“爲什麼要生氣？”
洛璃被問住了。
是啊，爲什麼要生氣？
因爲被人搶了雅間？因爲被人辱罵？
可秦天似乎根本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秦天看着她，伸出手，替她擦掉眼角的淚花。
“狗沖你叫，你會叫回去嗎？”
洛璃愣愣地看着他，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淚還掛在睫毛上。
“不會。”
她搖了搖頭。
“那不就結了。”秦天收回手，“我們回家。”
幾人默默地走着。
洛璃的心情好了許多，她又湊到秦天身邊。
“天哥哥，那個洛豐說，要在武道大會上打敗你。”
秦天腳步不停。
“哦。”
“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
“他可是安樂王的兒子，肯定有很多厲害的功法和寶貝。”
秦天沒有回答。
他只是抬頭，看了看天。
神都的夜空，星辰寥寥。
他想起了那顆天階元府石。
那塊石頭，脾氣可比那個洛豐，爆多了。
它都沒能把自己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