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七月在玻璃櫃前挑半天，抱出一堆五顏六色的小玩意：
塑料風車、小鐵船、布青蛙……
吵吵鬧鬧，和她本人一樣亮閃閃。
覃七月把玩具推過去：“都要。”
營業員不由得怔了下。
這一袋——夠好幾張工業票了。
現在誰舍得這麼花？
她抬眼看到沈時年。
男人站得筆直，表情冷得一分情緒都沒有。
營業員心裏輕嘆：
——這男人遲早被這敗家娘們吃窮。
可惜長得好。
覃七月不知營業員在瞎操心，她垂眸，看着玩具裝進紙袋。
心裏忽然有點酸。
她很年輕就生了孩子。
孩子四歲，白白淨淨，眉眼跟沈時年像極了。
可她和兒子不熟。
母子兩個說話都像客人，叫“媽媽”都別扭。
書裏，她拋夫棄子去了香江。
兒子被繼母冷眼對待，越長越叛逆、沉悶，早早毀成小混混。
覃七月想到那劇情，輕輕嘆氣。
——確實符合“惡毒前妻”的人設。
“沈哥……我買這些，軒兒會喜歡嗎？”
沈時年淡淡看她：“你有心了。”
語氣平淡，但聽不出情緒。
可他心裏明白。
孩子出生那會兒，她忙着穿花衣服、買皮鞋；孩子斷奶時，她忙着搶布料。
她幾乎沒帶過孩子。
沈時年薄唇輕抿成線，眼底一點點沉下去。
——她這樣沒心沒肺的母親，少見。
偏偏那孩子長得，像她。
覃七月卻聽不出那些冷意，還笑道：“那就好。”
*
出了國營商店。
沈時年淡淡道：“你先搭公交車回去。我去還車。”
覃七月怔了怔。
手裏提着紙袋，眼睛瞬間紅了一點。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她語氣軟軟的、弱弱的，可心裏卻發慌。
——她早上當着沈沐川的面放狠話：
“我要改嫁！再也不回來了！”
現在自己回去？
那不就是打臉打得響亮嗎？
可如果沈時年一起帶她回去——那就是“他抓她回來的”。
不是她不要臉回來。
而是她被他抓的。
她還能保留一點點面子。
覃七月咬了咬唇，小聲道：
“那你開車慢一點……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男人沒說話。
下頜線卻沉下來。
她見他不理她，輕輕嘆了口氣，故意轉身，往公交站走。
果不其然，走出幾步時，身後的男人喝道，“回來！”
覃七月被嚇得一抖。
可心裏卻“噗通”甜了一下。
她慢慢轉頭。
男人背着光站在那裏，冷臉、冷氣、冷聲——卻伸手接過她手裏的紙袋。
覃七月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就知道。
他對她。
沒那麼冷。
也沒那麼絕。
也......沒那麼不要她。
她垂着眼眸，小聲在心裏決定：
以後要對沈時年好一點，不再按劇情給他添堵了，要跟他——好好過日子。
這麼想着，她輕輕往他身邊靠了靠，像只小貓似的，小跑兩步去挨他。
指尖才剛碰到他掌心，沈時年眉鋒一壓，冷聲極短：
“跑什麼。”
覃七月被噎住，下意識要縮回手。
——就在那一瞬。
男人長指一扣，毫無預兆地攥住她的手，將她的小手牢牢鎖住。
十指相扣。
骨節分明的大掌帶着她朝車子走去。
覃七月被牽得心口發軟，悄悄抬頭看他。
留在國內，他就是她最最最親的親人，也是她最最最可靠的丈夫。
覃七月這會兒甚至有些慶幸——
之前按劇本勾搭上這麼一個好騙好哄的冤大頭。
無論她怎麼作，他都不曾提過離婚這兩個字。
她小心翼翼，軟着嗓子想獻殷勤：“沈哥，你真好。”
沈時年似乎不想說話，也不想理她，沒吭聲。
覃七月倒也不惱，因爲她清楚——今天這事，她是真作大了。
她輕輕晃了晃被他扣着的手，“沈哥……你別生氣好不好嘛。”
沈時年最受不了她的撒嬌，但面上仍不爲所動。
覃七月咬了咬唇，小聲地說：
“你知道的，我最愛的就是你，不會舍得離開，我就是打算去玩一下就回來。”
沈時年這幾年都沒聽過什麼甜言蜜語，今天倒是聽了個夠。
聽得他眉頭都想皺——卻莫名沒皺起來。
嘴上冷硬，步子冷硬，可心情……的確鬆動了幾分。
＊
勐雙農場，沈家門口。
傍晚。
小沈軒小屁股坐在門檻上坐了一整天，等得都蔫了。
沈沐川看不過去，也陪他一起蹲着。
他抓着腦袋，有氣無力地望着大路。
忽然，他眼睛一眯——
緊接着，侄子尖聲一嚷：“奶奶！媽媽回來了！！”
蹲在門口的沈沐川站了起來，雙手插兜，臉色沉了又沉：
“……她真敢回來？”
沈沐川和他哥，是差不多的脾氣，但比他哥更直腸子，有話從不憋着。
他看着自己的二哥，還有在他身後像條尾巴似的拖着的覃七月。
就要皺眉。
覃七月很會撒嬌示弱，每次做錯事，就擺出一副很可憐的樣子。
總是把自己擺在一個很無辜的位置。
關鍵，他哥每次都不計較！
他就不信這次，她鬧得這麼大，他還不管管。
很快，兩個人就進了家門。
來農場的第一天就逃跑，確實不好看。
覃七月拿出老實人犯錯該有的態度，畏首畏尾地挨着沈時年站着。
看着多少有點惶恐不安。
沈沐川冷哼。
——演。
就在這時。
面對着要把自己縮進他身後的女人，沈時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前帶了半步。
“爸、媽，我們回來了。”
覃七月順勢跟着，聲音悶悶地：
“媽，我們回來了。”
沈母看着兩人，目光落在那只緊緊相握的手上，眼神裏閃過一絲復雜的意味。
“回來了就好。”她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我去給你們下面吃。”
“謝謝媽。”覃七月立刻順着話頭接了句，態度乖得出奇。
沈母看了她一眼。
這孩子，真知錯了？
＊
吃面的時候，沈沐川坐在一旁，盯着那女人看了好一會兒。
到底沒憋住，冷哼一聲：
“不是說要去嫁個有錢有勢的？怎麼，路上被人退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