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病人高燒昏迷,體溫過高,立刻物理降溫!準備抗生素!”
吉普車一個甩尾,穩穩停在醫務室門口。車門剛開,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就撲面而來。
秦烈抱着石頭,長腿一邁,直接沖了進去。他那張閻王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吼聲震得整個醫務室都抖了三抖。
幾個穿着白大褂的軍醫和護士立刻圍了上來,看到秦烈懷裏那個燒得通紅、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孩時,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職業素養讓他們迅速回神,手腳麻利地將石頭接過去,送進了急救室。
“閒雜人等在外面等着!”一個年輕護士下意識地攔住了想跟進去的夏蘭蘭。
夏蘭蘭被關在門外,渾身溼透,冰冷的雨水順着發梢滴落,在地上積起一小灘水漬。她整個人都在發抖,分不清是冷的還是怕的。她扒着急救室門上的玻璃窗,眼睛死死盯着裏面忙碌的身影,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着,連呼吸都忘了。
石頭,她的石頭,這一世,媽媽一定護你周全。
一件帶着男人體溫和凜冽煙草氣息的軍大衣,從後面罩在了她的身上,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夏蘭蘭回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
秦烈就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他沒說話,只是遞過來一個搪瓷缸子,裏面是冒着熱氣的紅糖姜水。
“喝了。”他的聲音依舊冷硬,卻少了幾分殺氣,多了點不容拒絕的命令。
夏蘭蘭接過缸子,滾燙的溫度從掌心傳來,驅散了些許寒意。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姜味嗆得她眼圈發紅。
秦烈沒有看她,目光也投向急救室,但他的問題卻像一顆石子,精準地投進了夏蘭蘭的心湖。
“說吧,怎麼回事。”
夏蘭蘭捧着搪瓷缸,低着頭,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水珠,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我是下鄉的知青,父母……父母都過世了。”她聲音發顫,半真半假地開始編織自己的身世。
她隱去了自己重生和親生父母是京城高幹的事實,只說自己無依無靠,被當地一戶人家收養。
“養父母家裏重男輕女,爲了給弟弟湊三百塊彩禮,要把我賣給隔壁村一個有暴力傾向的傻子……”說到這裏,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砸進搪瓷缸裏,“我不同意,他們就打我,還給我的飯裏下藥,想把我綁走。石頭……石頭也病了,我沒辦法,只能帶着他逃出來。”
她沒有提王桂花和奶奶的名字,只用了“養父母”這個模糊的詞。她說得極其委屈,每一個字都透着絕望和無助,將一個被逼到絕境的可憐女人的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
秦烈聽着,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派人去查過,青石鎮確實有個叫夏蘭蘭的女人,身世也大概對得上。只是,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哪有膽子在深夜攔他的軍車?哪有這份心計,用“破廟”和“玉佩”來拿捏他?
尤其是她那雙眼睛,雖然此刻蓄滿了淚水,但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會流露出一閃而過的精明和冷厲。那是一種在底層掙扎求生,甚至在刀口舔血的人才會有的眼神。
不像個單純的受害者,倒像個……伺機而動的獵手。
可他的視線,卻不受控制地從她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滑到了她的脖頸,再往下……
溼透的的確良襯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那單薄的布料下,是若隱若現的雪白肌膚和玲瓏的起伏。因爲寒冷和緊張,兩點嫣紅的輪廓,在燈光下格外分明。
她似乎毫無所覺,還在低聲抽泣着,瘦削的肩膀一聳一聳,軍大衣從肩頭滑落了一半,露出圓潤白皙的肩頭。
那畫面,像一幅破碎又充滿誘惑的油畫,帶着致命的吸引力。
秦烈感覺喉嚨有些發幹,下意識地滾動了一下喉結。
他活了二十八年,身邊不是沒有女人,軍區大院裏那些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名門閨秀,文工團裏那些盤靚條順的女兵,哪個不比眼前的女人家世好,模樣也不差。可沒一個能讓他多看一眼。
唯獨這個渾身狼狽,還帶着個拖油瓶的村姑,卻讓他身體裏那頭沉睡了二十八年的野獸,有了蘇醒的跡象。
“咳。”他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聲音也變得更加沙啞,“先把溼衣服換了,別孩子沒事,你先倒下了。”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
軍醫摘下口罩,一臉疲憊地走出來:“秦團長,孩子已經脫離危險了。高燒引起的急性肺炎,幸虧送來得及時。不過孩子長期營養不良,身體很虛,需要住院好好調養。”
夏蘭蘭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及時扶住了她。
“謝謝醫生!謝謝!”她語無倫次地道謝,眼淚流得更凶了,這次是喜悅的淚水。
秦烈扶着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體的柔軟和顫抖。隔着兩層布料,那驚人的觸感讓他手臂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鬆開手,對旁邊的警衛員小張吩咐道:“去招待所開一間房,再去找軍區後勤的王姐,借一套幹淨的女人衣服和生活用品過來。”
“是!”小張領命,飛快地跑了。
秦烈這才重新看向夏蘭蘭,目光復雜:“你……先去招待所休息。孩子這裏,有我。”
他的話不多,卻帶着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夏蘭蘭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着這個男人。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第一步棋,算是走穩了。
但她也知道,這個男人不好糊弄。
他眼裏的審視和懷疑,她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沒關系,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她柔弱地點了點頭,聲音帶着哭過後的沙啞和鼻音,聽起來格外勾人:“……謝謝你,秦團長。”
她故意沒有掙扎,任由自己虛弱地靠在他的軍大衣裏,將一個剛剛經歷過生死驚魂、找到救命稻草的女人形象,演到了極致。
秦烈看着懷裏這個嬌小的女人,聞着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混合着雨水的味道,心裏第一次生出一種陌生的情緒。
是責任?還是……別的什麼?
他自己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