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忘川酒吧
時間:地獄之門洞開,三分鍾後。
魔都的夜空在哭泣,或者說,在流血。
隔着“忘川”那扇厚重的橡木門。
外面是世界崩壞的交響樂——撞擊聲、尖叫聲、爆炸聲、以及某種非人生物的尖銳嘶鳴。
共同譜寫成一首末日序曲。
門內,是另一個世界。
昏黃的壁燈灑下暖光,空氣中彌漫着陳年威士忌、雪鬆木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氣息。
黑膠唱片機慢悠悠地轉着,播放着一首慵懶的布魯斯。
仿佛門外的一切都只是一場蹩腳的黑白電影。
酒吧最深處的卡座裏,陷着一個男人。
閻九幽。
一頭墨色長發隨意披散,襯得他臉色有些過分的蒼白。
他穿着一件鬆垮的黑色絲質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敞着,露出精致的鎖骨。
此刻,他正用一種近乎“融化”的姿勢癱在沙發裏,眼皮半耷拉着,專注地盯着手機屏幕。
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嘴裏含糊地抱怨:
“嘖……這打野是孤兒嗎?又來吃我中線……”
吧台旁,幾個僥幸躲進來的客人縮成一團。
臉色慘白,渾身溼透,抖得像暴風雨中的鵪鶉。
玻璃窗外,不時有扭曲的黑影掠過,伴隨着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老……老板!”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終於崩潰了。
聲音帶着哭腔,“外面!外面到底怎麼了?我們會不會死……”
閻九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伸出兩根手指,對着空氣,輕輕一彈。
一道微不可見的黑色流光,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瞬間擴散至酒吧的每一個角落。
牆壁上浮現出淡金色的古老符纂,一閃而逝。
頓時,所有的外部噪音——尖叫、爆炸、嘶吼——全部消失了。
酒吧仿佛被一個無形的罩子徹底隔絕開來,只剩下悠揚的布魯斯音樂。
“沒事了。”
閻九幽終於懶洋洋地開口,聲音帶着點剛打完遊戲的沙啞,“打烊了。”
他慢吞吞地坐直身體,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甚至擠出了點生理性的淚水。
他掃了一眼那幾個驚魂未定的客人,眼神平靜得像是在看幾只誤入室內的飛蛾。
“各位……”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個極淡、卻讓人心底發涼的弧度,“安心上路吧。”
“上……上路?”眼鏡男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
閻九幽沒再解釋,只是揮了揮手。
酒吧的後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門外不再是地獄般的魔都街景,而是一條彌漫着淡淡白霧、異常安靜的小巷。
“從這兒走,三分鍾內能到最近的地鐵站避難所。
能不能活,看你們造化。”
客人們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沖進了那片白霧之中。後門悄然閉合。
閻九幽重新癱回沙發,拿起手機,嘟囔着:“媽的,差點輸了……開下一把。”
就在這時——
“砰!”
酒吧正門被一股巨力撞開!
風雨裹挾着血腥氣倒灌而入,但瞬間被酒吧內的無形力場淨化。
門口站着兩個人。
兩男,穿着被雨水和血污浸透的“靈異現象調查局”制服。
他們手裏端着特制的能量槍,槍口閃爍着不祥的紅光,胸口的工作證寫着:謝安,範哲。
爲首的男子謝安,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在閻九幽身上。
他舉起一個不斷發出刺耳尖鳴的羅盤狀儀器,指針正瘋狂地指向閻九幽。
“不許動!我們是靈異調查局的!”
謝安的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顫抖。
不知是源於恐懼還是憤怒,“根據《超自然事件緊急處置條例》。
你被認定爲最高危險級‘異常存在’!
立即放棄抵抗,跟我們回去接受收容!”
閻九幽終於舍得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
他慢悠悠地抬眼,瞥了謝安一眼。
又看了看旁邊緊張得手指扣在扳機上的範哲。
那眼神,平靜得可怕。
沒有憤怒,沒有驚訝,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就像是在看兩只不小心爬到自己餐桌上的螞蟻。
謝安被這眼神看得心底寒氣直冒,強撐着喝道:“你聽到沒有!站起來!”
閻九幽輕輕嘆了口氣,像是被打擾了清夢般不耐煩。
他甚至懶得起身,只是將目光稍稍凝聚,落在了謝安和範哲的身上。
就那麼一眼。
“呃啊!”
謝安和範哲同時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仿佛瞬間被扔進了西伯利亞的萬載冰窟,連靈魂都被凍結!
他們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全身的血液停止了流動。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席卷了每一寸神經!
他們看到了——屍山血海,無盡幽冥,輪回崩碎,而那個慵懶的男人。
正高坐於累累白骨鑄就的王座之上,俯瞰着他們,如同俯瞰兩只微不足道的蟲豸!
手中的特制能量槍“哐當”掉在地上。
兩人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全靠意志力勉強支撐,但牙齒卻在瘋狂打顫,發出“咯咯”的聲響。
閻九幽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機,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
“滾蛋。”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叫你們主子來跟我談。”
謝安和範哲如蒙大赦,連掉在地上的槍都顧不上撿,連滾爬爬地退出了酒吧。
還下意識地、輕輕地帶上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門,仿佛怕驚擾了什麼。
酒吧內再次恢復了寧靜,只有布魯斯音樂還在悠悠回蕩。
閻九幽點開下一局遊戲,嘴裏不滿地嘀咕:
“真晦氣……又匹配到豬隊友。”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還不如他手機屏幕裏那場虛擬的勝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