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擎的轟鳴撕裂了婚禮現場凝固的喧囂,沈聿修那輛線條冷硬的黑色跑車如同離弦之箭,載着蘇晚駛離了那片由水晶、鮮花和巨大羞辱構成的漩渦。車窗緊閉,隔絕了外面世界的混亂與閃光燈瘋狂的追逐,只留下車內一種令人窒息的、緊繃的寂靜。

蘇晚僵硬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昂貴的婚紗裙擺像一團沉重的、冰冷的雲朵堆在腳下。手指上那枚巨大的鑽戒硌着她的指骨,提醒着她剛剛發生的、顛覆她整個世界的一切。她不敢看身邊的男人,目光死死盯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模糊街景。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像一只被關在狹小籠中的鳥,徒勞地撞擊着肋骨。震驚、茫然、恐懼,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被當衆“看見”後的心悸,混雜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沈聿修一言不發,側臉的線條在儀表盤幽藍的光芒下顯得冷硬而莫測。他專注地操控着方向盤,車速很快,卻異常平穩,仿佛剛才在婚禮上掀起驚濤駭浪的人不是他。

車子並未駛向蘇晚以爲的市中心頂級酒店,而是穿過繁華地帶,拐上了通往城郊的山路。夜色深沉,道路兩旁是茂密的林蔭,路燈的光線被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晃動的陰影。最終,車子在一扇巨大的、低調卻透着森嚴氣息的黑色鐵藝大門前停下。門無聲地滑開,車子駛入一片靜謐的園林。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現代風格別墅。線條簡潔利落,大面積的落地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如同蟄伏在山間的巨大水晶。沒有多餘的燈火通明,只有幾處精心布置的柔和光源,勾勒出建築冷峻而奢華的輪廓。這裏遠離塵囂,寂靜得能聽到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與剛才婚禮現場的喧天譁然形成了極致反差。

車子在別墅正門前停穩。沈聿修熄了火,解開安全帶,側身看向蘇晚。他的目光在她蒼白失神的臉上停留片刻,深邃的眼眸裏情緒難辨。

“下車。”他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着慣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卻似乎比在婚禮上少了幾分冷硬。

蘇晚機械地解開安全帶,手指冰涼,動作有些遲鈍。她推開車門,冰冷的山風瞬間灌入,吹得她裸露的肩膀一陣戰栗。巨大的婚紗拖尾沉重地拖在身後,在這寂靜空曠的庭院裏顯得格外突兀和累贅。

沈聿修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他沒有攙扶,只是伸出手,以一種自然而然的姿態,接過了她手中那沉重的裙擺。這個微小的動作讓蘇晚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抬眼看他。他並未看她,目光平視着前方燈火通明的別墅入口,仿佛只是處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那瞬間傳遞過來的、並非全然冰冷的觸感,卻像投入死水的一顆微小石子,在她混亂的心湖裏漾開一絲難以言喻的漣漪。

別墅內部的設計與外部的冷峻一脈相承。極簡的風格,高挑的空間,昂貴的意大利家具線條冷硬,巨大的抽象藝術品懸掛在素白的牆壁上,整個空間彌漫着一種近乎苛刻的秩序感和……令人不適的疏離感。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雪鬆與皮革混合的氣息,是沈聿修身上的味道,此刻卻充滿了整個空間,宣告着絕對的主權。

“林姨。”沈聿修對着空曠的客廳喚了一聲。

一個穿着素色套裝、氣質沉靜幹練的中年婦人無聲地從側廳走出,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恭敬:“先生,太太。”她的目光在蘇晚身上快速掃過,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仿佛早已知道她會穿着婚紗出現在這裏。

“帶太太去準備好的房間。”沈聿修吩咐道,語氣平淡,“幫她換掉這身累贅。”

“是,先生。”林姨應下,走到蘇晚面前,微微躬身,“太太,請跟我來。”

“太太”這個稱呼像一根針,再次刺了蘇晚一下。她沉默地跟着林姨,踏上冰冷的、光可鑑人的大理石旋轉樓梯。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清晰得令人心慌。

二樓的走廊同樣寬敞而寂靜。林姨推開一扇厚重的、鑲嵌着金屬線條的房門。

“太太,這是您的房間和衣帽間。”林姨側身讓開。

眼前的景象讓蘇晚本就混亂的大腦再次受到沖擊。這是一個比她整個出租屋還要大上數倍的套房。臥室、書房、起居室一應俱全,色調是高級的灰白與米色,落地窗外是黑魆魆的山林輪廓和無邊夜色。最震撼的是相連的步入式衣帽間。燈光柔和地亮起,照亮了如同頂級奢侈品專櫃般的空間。一排排懸掛整齊的當季高定禮服、套裝、裙裝,按色系排列;玻璃櫃裏陳列着閃亮的珠寶首飾、腕表;鞋櫃裏擺放着琳琅滿目的高跟鞋、平底鞋,每一雙都嶄新得如同藝術品。空氣中彌漫着新衣物的淡淡氣息。

這絕不是一夜之間能準備好的。這分明是……早有預謀的囚籠。

“先生吩咐,您所有的衣物都已備齊。”林姨的聲音平靜無波,“浴室在那邊,洗漱用品也已準備妥當。您需要更換的衣物,我會爲您準備好放在浴室門口。請問太太現在需要沐浴嗎?”

蘇晚看着眼前這奢華到極致、卻也冰冷到極致的一切,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了上來。她感覺自己像個被精心包裝好的玩偶,擺放在這個巨大的、名爲“沈太太”的展示櫃裏。蘇家試圖用她交易股權,而沈聿修,用一場驚世駭俗的宣告將她帶離蘇家,卻又將她投入了另一個更爲精致、更爲森嚴的牢籠。她依舊不是蘇晚,她只是“沈太太”,一個被重新定義、被強行賦予身份的符號。

“不用了。”蘇晚的聲音幹澀沙啞,帶着一種虛脫般的疲憊,“我……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林姨似乎並不意外,微微頷首:“好的,太太。有事請按鈴叫我。”她退後一步,輕輕帶上了房門。

沉重的關門聲隔絕了外界。蘇晚站在原地,巨大的婚紗像一個諷刺的繭,將她困在其中。她環顧着這間華麗而冰冷的“新房”,一種巨大的、滅頂般的孤獨和恐懼感終於洶涌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地毯上。巨大的裙擺像白色的海浪般鋪開,將她小小的身體包裹其中。

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憤怒,而是徹底失去方向、被命運巨浪拋向未知深淵的恐懼。她蜷縮在昂貴的地毯上,肩膀劇烈地顫抖,壓抑的嗚咽聲在空曠死寂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微弱淒涼。

她該怎麼辦?沈聿修到底要做什麼?蘇家會如何報復?母親……想到療養院的母親,她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父親那句冰冷的威脅言猶在耳。她以爲自己逃離了蘇家的交易,卻不過是跳入了另一個更深的陷阱。

時間在無聲的淚水中流逝,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濃了。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

蘇晚猛地一驚,慌忙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掙扎着想站起來。婚紗太沉重,她踉蹌了一下。

門被推開。沈聿修站在門口。他已經脫掉了婚禮的禮服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襯衫,領口隨意地解開兩顆紐扣,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結實流暢的線條。他手裏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杯水和幾片藥。

他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口,目光沉沉地落在蜷縮在地毯上、狼狽不堪的蘇晚身上。她臉上未幹的淚痕,紅腫的眼睛,以及眼中那份無法掩飾的驚懼和絕望,都清晰地映在他深邃的瞳孔裏。

空氣凝滯了幾秒。

“哭夠了?”沈聿修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語調聽不出情緒,既非嘲諷,也非關切,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蘇晚咬着下唇,倔強地別開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更多的脆弱。

沈聿修似乎並不在意她的回避。他端着托盤走進來,步伐沉穩。他沒有扶她,只是將托盤放在她身旁的矮幾上。玻璃杯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

“把藥吃了。”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安神。”

蘇晚盯着那杯水和小小的白色藥片,沒有動。一種無聲的抗拒在她心裏滋生。

沈聿修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俯下身。這個動作帶來的壓迫感讓蘇晚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他並沒有碰她,只是拿起水杯,遞到她面前。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

“蘇晚,”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帶着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迫使她不得不抬起頭看向他,“記住我說過的話。”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入她驚慌的眼底,“我要的,是你這個人。”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她身上繁復沉重的婚紗,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帶着一絲不耐,仿佛這礙事的衣物玷污了什麼。

“脫掉這身戲服。”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帶着命令式的嫌惡,“做你自己。”

“戲服”兩個字像冰錐刺入蘇晚的心髒。是啊,在所有人眼裏,包括她自己,今天的一切不都是一場荒謬絕倫的戲嗎?可這戲服,她穿上了,又該如何脫下?做她自己?那個透明的、被所有人忽略的蘇晚,真的還存在嗎?

她看着他,眼中充滿了迷茫和痛苦。

沈聿修將水杯又往前遞了遞,幾乎碰到她的嘴唇,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吃藥。然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那扇通往奢華衣帽間的門,語氣不容置疑,“去挑一件你覺得舒服的衣服換上。”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帶着一種近乎偏執的審視和宣告:

“從今天起,這裏沒有蘇家的隱形千金,只有沈聿修的太太。你只需要適應這個身份,適應……”他微微傾身,氣息拂過她帶着淚痕的臉頰,聲音低沉而清晰,“適應被我看見。”

適應被他看見?蘇晚的心猛地一顫。這究竟是救贖,還是另一種更徹底的剝奪?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深邃莫測的眼眸,那裏面仿佛有一個巨大的、未知的漩渦,正將她一點點吸入。她顫抖着伸出手,接過了那杯水,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溫熱的手指,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冰涼的玻璃杯壁讓她混亂的思緒有了一絲短暫的清明,卻又被更深的迷茫取代。

她在這個男人精心打造的囚籠裏,而他,是唯一的看守,也是唯一的光源——哪怕那光,冰冷而危險。

水杯的冰涼透過指尖滲入混亂的神經,帶來一絲短暫的、近乎殘忍的清醒。蘇晚看着沈聿修近在咫尺的臉,那深邃的眼眸像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的狼狽、驚惶和無所適從。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砸在她脆弱的心防上。

“適應被我看見。”

這句話在她腦海裏反復回蕩,帶着一種詭異的蠱惑力和沉重的枷鎖感。她垂下眼瞼,避開他那過於銳利的視線,目光落在手中的水杯上。透明的液體微微晃蕩,映着天花板上冷色調的光線。那幾片小小的白色藥丸,安靜地躺在托盤裏,像通往短暫遺忘的門票。

她需要遺忘。哪怕只是一瞬。這翻天覆地的一天,這被強行扭轉的命運,這奢華冰冷如同墳墓的“家”,還有眼前這個掌控一切、心思難測的男人……一切都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拿起藥片,放入口中。苦澀的味道瞬間在舌尖蔓延開來。她端起水杯,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着藥片一起沖入胃裏,留下一種空蕩蕩的寒意。

沈聿修一直看着她完成這個動作,目光沉靜,沒有催促,也沒有多餘的情緒。直到她放下水杯,他才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壓力稍稍退卻。

“林姨在外面。”他淡淡地丟下一句,仿佛完成了某項任務,“她會幫你處理這身衣服。”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巨大的、沾着淚痕的婚紗裙擺,毫不掩飾其中的厭煩,隨即轉身,毫不留戀地走向門口。

門在他身後輕輕合上,隔絕了他高大的身影,也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強大氣場。房間裏只剩下蘇晚一個人,和那杯喝了一半的冰水。藥效似乎還未開始作用,但巨大的精神消耗和之前的崩潰讓她感到一種虛脫般的疲憊,像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她呆呆地坐在地毯上,看着緊閉的房門。沈聿修離開了,可這個空間裏依舊彌漫着他存在過的氣息,那冷冽的雪鬆混合着煙草的味道,無處不在,提醒着她此刻的處境。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的敲門聲。

“太太?”是林姨的聲音,平穩而恭敬。

蘇晚深吸一口氣,試圖找回一點力氣。“……請進。”

林姨推門進來,手裏捧着一套柔軟的米白色真絲家居服和嶄新的內衣,疊放得整整齊齊。她的目光掠過蘇晚身上凌亂的婚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早已司空見慣。

“太太,我來幫您。”林姨走上前,動作麻利而專業地開始幫她解開婚紗背後繁復的系帶和暗扣。沉重的束縛感一點點消失,蘇晚感覺自己像一只正在掙脫厚重繭殼的蛹,然而脫去這層華麗的戲服,露出的內裏卻更加蒼白無力。

在林姨的幫助下,蘇晚終於卸下了那身價值連城的負擔。她走進寬敞得驚人的浴室。巨大的按摩浴缸、光潔如鏡的台面、琳琅滿目的洗護用品,一切都散發着金錢堆砌出的奢華氣息。溫熱的水流沖刷着身體,洗去淚痕和疲憊,卻洗不去心底的迷茫和冰冷。她看着鏡中那個穿着柔軟真絲睡袍、臉色蒼白的女人,陌生得讓她心驚。鏡中人眼神空洞,仿佛靈魂被抽離。

換上舒適的家居服,蘇晚走出浴室。林姨已經悄無聲息地將那件如同諷刺象征的婚紗收走了。房間裏似乎空曠了一些,卻依舊冰冷。她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遮光簾。外面是沉沉的夜色,別墅的庭院燈光勾勒出精心修剪的花木輪廓,再遠處便是連綿起伏的、被黑暗吞噬的山巒剪影。寂靜無邊,將她重重包圍。

就在這時,被她遺忘在巨大衣帽間角落的手包裏,傳出沉悶的震動聲。那是她舊手機的鈴聲,一個幾乎被遺忘的、專屬於某個人的特殊鈴聲。

蘇晚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踉蹌着沖進衣帽間,在堆滿奢侈品的櫃子裏翻找。終於,她摸到了那個款式過時的舊包。屏幕上跳躍的名字,讓她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瞬間凍結——蘇明軒。

她顫抖着手指,幾乎拿不穩手機。深吸了幾口氣,才按下接聽鍵,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喂……”她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電話那頭沒有立刻傳來聲音,只有壓抑粗重的喘息,像一頭瀕臨爆發的困獸。幾秒死寂之後,蘇明軒那慣常帶着玩世不恭腔調的聲音響起,此刻卻充滿了被強行壓抑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怒和怨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淬着冰渣:

“蘇、晚。”他念着她的名字,帶着刻骨的恨意,“你真是……好樣的!”

蘇晚的呼吸一窒,握着手機的手指指節發白。

“沈聿修那個瘋子!他敢!他竟敢!”蘇明軒的聲音陡然拔高,像瀕臨失控的野獸在咆哮,震得蘇晚耳膜嗡嗡作響,“當衆撕了協議!把蘇家的臉!我爸的臉!按在地上踩!踩得稀巴爛!”他語無倫次,顯然憤怒到了極點,“都是因爲你!你這個掃把星!廢物!蘇家養條狗都比你有用!”

惡毒的咒罵如同冰雹般砸來。蘇晚緊緊咬着下唇,嚐到了血腥味,才勉強抑制住身體的顫抖。

“你以爲攀上沈聿修就一步登天了?做夢!”蘇明軒的聲音陡然壓低,卻更加陰狠,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你以爲那個瘋子是真的看上你?哈!他不過是拿你當槍使!當個羞辱蘇家的工具!用完就扔的破抹布!你等着,蘇晚,你給我等着!蘇家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那個姓沈的瘋子!”

他喘着粗氣,像是在積攢最後的惡毒:

“還有你那躺在療養院半死不活的媽!蘇家能讓她住進去,就能讓她像條狗一樣被扔出來!你最好祈禱沈聿修能護你一輩子!否則……”他發出一聲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你和你那個媽,就一起滾回地獄去吧!”

“嘟——嘟——嘟——”

電話被粗暴地掛斷,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蘇晚的耳膜。

蘇晚僵在原地,手機從她冰涼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光潔的地板上。蘇明軒那充滿恨意的咆哮和陰毒的威脅,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早已脆弱不堪的心髒。

療養院……媽媽……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滅頂而來,將她徹底吞噬。她剛剛建立起的一點點虛幻的屏障,在赤裸裸的威脅面前,再次粉碎殆盡。沈聿修那冰冷的“庇護”顯得如此遙遠和不真實。她像被剝光了所有僞裝,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前有狼,後有虎。

她靠着冰冷的牆壁,身體無力地滑坐下去。真絲睡袍柔軟的觸感此刻卻像針氈。她抱着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肩膀無聲地劇烈聳動起來。這一次,連嗚咽聲都發不出來了,只有絕望的淚水洶涌而出,浸溼了昂貴的布料。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就在她被巨大的絕望和恐懼徹底淹沒時,房門再次被輕輕推開一條縫隙。

沈聿修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顯然剛結束工作,或者別的什麼,身上還帶着一絲室外的微涼氣息。他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門邊,高大的身影在門框處投下長長的陰影。

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蜷縮在衣帽間角落、如同一團被遺棄的破布娃娃般的蘇晚身上。她顫抖的肩膀,無聲滑落的淚水,以及腳邊那部屏幕碎裂的舊手機……一切都清晰地落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

他靜靜地看了她幾秒。房間裏只剩下她壓抑到極致的抽泣聲。

然後,他邁開長腿,走了進來。鋥亮的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晰而沉穩的聲響,一步步,走向那個被絕望籠罩的小小身影。

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她面前停下腳步。巨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蘇晚感到一股迫人的壓力,驚恐地抬起頭,淚眼模糊中,只看到沈聿修那張冷峻莫測的臉。

他微微俯身,朝她伸出手。那只骨節分明、帶着絕對掌控力的手,沒有去碰觸她,而是越過她的頭頂,探向她身後的衣櫃。

“咔噠”一聲輕響。

他拉開了衣櫃最頂層一個隱蔽的抽屜。動作利落,仿佛對這個空間了如指掌。

蘇晚淚眼婆娑地看過去。抽屜裏沒有衣物,只靜靜地躺着一部嶄新的、尚未拆封的黑色手機。

沈聿修拿起那部新手機,隨意地拆開包裝,取出手機卡托。接着,他彎腰,撿起蘇晚腳邊那部屏幕碎裂的舊手機,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指尖用力——

“咔嚓!”

舊手機的塑料後蓋連同電池被他輕易地掰開,露出了裏面的SIM卡槽。

他取下那張小小的、承載着她過去所有卑微聯系和此刻巨大恐懼的SIM卡,動作精準而冷酷。然後,他將那張舊卡,隨意地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發出一聲輕響。

做完這一切,他才將那張空白的、嶄新的SIM卡插入新手機的卡托,裝好。然後,他握着那部散發着冷硬金屬光澤的新手機,遞到蘇晚面前。

“舊的東西,該扔了。”他的聲音低沉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着一種斬斷過去的冷酷決絕。

他俯視着淚流滿面、眼中充滿驚懼和不解的蘇晚,深邃的目光如同寒夜裏的星子,冰冷而遙遠,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

“從現在起,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他一字一句,清晰地敲打在她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你是沈太太。你的過去、你的恐懼、你的一切牽絆……”

他的目光掃過那個裝着舊SIM卡的垃圾桶,眼神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都由我接手。”

他將那部嶄新的、如同枷鎖般的手機,不容拒絕地,塞進了她冰涼顫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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