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個嬤嬤從裏頭出來,引着池觀綾主仆進正屋。
進去之後,終於能聽見些談話聲,越往裏走,寒氣漸褪,幾乎叫人想不起來眼下是在酷寒的冬日,用“溫暖如春”一詞形容也絲毫不誇張。
嬤嬤帶她到了茶水房,替她脫了披風,給她遞來個小暖爐,又請她在身後薰籠上坐了,便先行離開,讓池觀綾在此等候,房中一下子只剩主仆二人。
小侍女金厄年紀小,已經忘了方才被侍衛攔下的不愉快,小聲在池觀綾耳邊道:
“姑娘,這裏竟連茶水房都暖烘烘的,咱們在通州時,連主母房裏的炭火都沒這裏足呢!而且一點煙火味道都沒有!”
池觀綾目光淡然,只拉過金厄,握住她凍紅的手道:
“想來這裏的日子,比通州冷許多呢。”
金厄又盯着池觀綾身下的坐榻,一臉稀奇:
“咦,這裏還有薰籠呢,咱們通州都不時興這個,原來薰籠不是籠子,是個內裏中空的坐榻呀。”
“這底下的火盆上還擱了香料,香味也奇特,好好聞。”
這裏安靜,依稀能聽見數道屏風後的暖閣中傳出談笑聲,池觀綾便拉過金厄,低聲囑咐:
“金厄,來時跟你說過的,進了這裏,萬事小心,不許多言。”
金厄立刻安靜下來不說話了,只靜靜站在池觀綾身側。
池觀綾坐在薰籠上,從始至終連晃都沒晃一下,茶水也一口沒喝。
軒窗後,盯着她的嬤嬤默默退開,走到暖閣中,對着國公夫人耳語了幾句。
國公夫人坐在老祖宗下首,狀似在認真聽幾位夫人的閒談,聽完嬤嬤的稟報,冷哼一聲:
“我兒已經被她家算計至此,我的眼裏不會容下第二粒沙子,去請來吧,也叫大家都認認清楚,日後別記錯了。”
……
須臾,池觀綾入了暖閣,坐在末尾的池元茗便款款起身,引着自家小妹見過衆人。
一見她來,衆人心中便跟明鏡似的,怪不得池家眼巴巴地將人送來——
池二姑娘往這一站,池家上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池家大姑娘樣樣都不出挑,唯有容貌尚可稱爲美豔,可這池家二姑娘一來,直接壓過長姐風頭,年紀輕輕便已如此,不知長大後該會如何。
國公夫人斜睨她一眼:
“記得一個多時辰前就說人到了,怎麼這麼久才來?池姑娘,怎麼回事?”
瑞香是國公夫人的侍女,池觀綾在外苦等良久,顯然就算不是國公夫人授意,她也是知情的。
那麼如今,池觀綾怎麼回答,都是個錯。
認清時局後,池觀綾站在下首,輕聲開口:
“回夫人的話……”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她那個性子急躁的長姐池元茗果然搶先回話,但和在家中不同,這回的她滿臉皆是拘謹:
“母親恕罪,我這妹妹一貫是不知禮數的,定是路上貪玩耽擱了!還白白浪費了母親特意派人去接的好意,回去以後,我定然好好責罰她,綾姐兒,快些和母親告罪!”
池觀綾面上惶惶,立刻低頭賠罪:
“國公夫人恕罪,觀綾知錯了。”
垂頭時,她的唇角卻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何曾見過池元茗如此緊張害怕的模樣?
姐姐,你千方百計從我這奪來的婚事,也不過如此嘛。
房中寂靜一瞬,老夫人終於笑呵呵地發話:
“小孩子剛到京城,貪玩了些也無傷大雅,你別太過嚴苛了。”
她既已發話,國公夫人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公然違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