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雖然政策鬆動了,允許個體經營了,但在端着鐵飯碗的人眼裏,幹個體戶,那還是低人一等。
王雪梅的丈夫是後勤幹事,大小算個幹部。
她自己雖然沒正式工作,但接點糊紙盒、縫紉的零活,也自覺比擺攤強。
趙嫂子的男人是副營長,她自己在服務社有個臨時工的崗位,更是覺得自己是有單位的人。
此刻聽到姜百合這個大學生,秦團長的愛人,居然想鼓搗東西賣錢,心裏那股子優越感和瞧不起就冒了出來。
覺得她這是自降身份,給秦霄庭臉上抹黑。
李秀蘭離得近,隱約聽到了幾句,想開口說點啥,又覺得不好當面駁斥,只能擔憂地看了姜百合一眼。
張彩鳳心思單純些,沒聽出裏頭的機鋒,反而覺得挺好:“哎呀,百合妹子還有這手藝呢?那敢情好,要是真做出好東西,俺也支持你,總比俺們閒着強!”
姜百合將王雪梅和趙嫂子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裏跟明鏡似的。
她不動聲色,對王芳,也是對周圍的人說道:“嫂子們說得對,有個正式工作是安穩,不過我也就是閒着沒事瞎琢磨,做點自己喜歡的小東西,能貼補點家用最好,不能也就當個樂子,畢竟嘛,靠自己的雙手掙錢,幹幹淨淨的,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王雪梅和趙嫂子被她這坦蕩的態度噎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正在比較尷尬的時候,輪到姜百合領津貼了,她報上秦霄庭的名字和職務。
發津貼的幹事核實了信息,遞過來一個信封,態度很客氣:“姜百合同志,這是秦團長這個月的津貼和各項補助,您點一下。”
姜百合接過那個有點厚度的信封,心裏滋味復雜。
這錢算是她目前唯一的收入了,她捏了捏信封,對幹事道了謝。
走出後勤處,李秀蘭拍拍她:“咋樣,認路了吧?以後每個月差不多這時候來就行,你家秦團長級別高,津貼不少,可是夠你花銷了。”
姜百合把錢小心收好,點點頭:“嗯,記住了,謝謝嫂子。”
看着身邊這些熱情樸實的軍嫂們,再捏捏口袋裏的津貼,姜百合深吸一口氣。
路是人走出來的,鐵飯碗雖好,但她姜百合這輩子,偏要試試自己端碗吃飯。
就從這中藥護膚品開始,一步步,把她上輩子失去的,這輩子想要的,都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領完津貼回到家裏,姜百合心裏已經有了盤算。
她關好房門,迫不及待地再次進入了空間。
小診所裏藥香彌漫,她走到那排藥櫃前,拉開一個個小抽屜,仔細挑選起來。
“白芷,美白祛斑;白茯苓,健脾利溼,對水油平衡好;綠豆粉,清熱解毒,正適合王芳那種痘痘油皮。”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熟練地抓取藥材,分量把握得極有分寸。
這得益於上輩子在空間裏長時間的研究和這輩子對《針灸大成》的深入學習,對藥性理解更深了。
選好藥材,她的眼神落在了診所角落一台小巧的機器上。
那是上輩子空間升級後出現的,原本是用來將藥粉灌裝膠囊的,但這輩子提前出現了,正好給她拿來磨粉。
插上電以後,機器發出低沉的嗡鳴。
將挑選好的藥材小心放入進料口,很快藥粉就從出口流出,帶着濃鬱的藥香。
她用手指捻了一下,粉質極細,遠超這個時代普通手段能磨出的效果。
她又去古井邊打了點水,摻入少量蜂蜜和蛋清與藥粉混合,調制成質地均勻的泥狀。
她先在自己手背上試了試,清涼滋潤,沒有刺激感。
這才找出幾個幹淨的小玻璃罐,將調好的中藥泥膜仔細裝了進去。
姜百合看着幾罐成品,心裏有點小得意。
這玩意放在幾十年後不算什麼,但在這個雪花膏主打的時代,絕對是新鮮貨。
第二天上午,姜百合剛收拾完屋子,就聽見敲門聲。
打開門,果然是王芳,她臉上帶着期待又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百合姐,俺來了。”
王芳搓着手,眼睛直往屋裏瞄。
姜百合笑着把她讓進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小罐泥膜:“快進來芳子,就是這個,你拿回去試試。”
王芳接過那小玻璃罐,看着裏面灰褐色的泥狀物,好奇地問道:“百合姐,這咋用啊?”
“很簡單,晚上睡覺前,用溫水把臉洗幹淨,然後取適量這個泥膜,均勻塗在臉上,避開眼睛和嘴巴周圍。”
姜百合耐心地講解着,“敷大概一刻鍾到兩刻鍾,感覺臉上的泥膜幹了,就用溫水輕輕洗掉,洗完之後,會覺得臉上很清爽,再擦點普通的潤膚霜就行。”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芳子,我建議第一次用,可以先只塗半張臉,比如左臉或者右臉,這樣用上一周左右,你自己對比一下兩邊臉的效果,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用,不然光憑感覺有時候說不準。”
王芳一聽,覺得這主意好:“哎呀,百合姐你想得真周到,就照你說的辦,俺先塗半張臉試試,要是真有效果,俺這臉可就有救了。”
她美滋滋地捧着那罐泥膜,像捧着什麼寶貝。
姜百合又叮囑道:“記住,一周左右才能初步看到點效果,別着急。”
“哎,俺記住了!謝謝百合姐。”
王芳連聲道謝,歡天喜地地回家了。
晚上,王芳家。
王芳的男人,副營長李大力訓練完回來,累得癱在椅子上。
王芳已經按照姜百合教的方法,用熱毛巾敷了臉,然後對着鏡子,只把泥膜塗在了右半張臉上。
那灰褐色的泥巴糊在臉上,涼颼颼的,看起來確實有點怪異。
李大力喝了口水,一抬眼,看見他媳婦兒頂着半張泥巴臉從裏屋出來,嚇得差點把水噴出來。
“我的娘啊!”
李大力指着王芳的臉說道:“王芳,你幹啥呢?臉上糊的啥玩意兒?跟掉泥坑裏只摔了半邊臉似的,這大晚上的,你想嚇死我啊?”
王芳本來心裏正美着呢,被丈夫這麼一嚷嚷,頓時惱了:“你懂個屁,這是百合姐給的中藥面膜,美容的,說是能讓皮膚變好!”
“啥面膜不面膜的?”
李大力是個糙漢子,完全理解不了,說道:“還美容呢,我看你是魔怔了,臉上糊層泥就能變好?那咱部隊養豬場裏的豬天天在泥裏打滾,也沒見哪頭豬皮光水滑的啊,你快去洗了吧,跟個唱戲的妖怪似的!”
“李大力,你說誰是豬?誰是妖怪?”
王芳氣得柳眉倒豎,拿起旁邊的雞毛撣子就追了過去:“我讓你胡說八道,我讓你見識見識誰是妖怪!”
李大力一邊躲一邊求饒,屋裏頓時雞飛狗跳:“哎喲,媳婦兒我錯了,我這不是怕你被人騙了嗎!那姜百合剛來,誰知道她弄的啥東西就往臉上抹。”
追打了兩圈,王芳也累了,叉着腰說道:“我告訴你李大力,百合姐是大學生,有文化也懂得多,不像你個大老粗,人家好心給我東西試試,你少在這兒潑冷水,我這半張臉要是好了,另一邊臉醜着,你看我以後還讓不讓你親這半張好臉。”
李大力被媳婦兒的彪悍言論鎮住了,捂着被抽疼的胳膊,小聲嘀咕說:“行行行,你試你試,我看你能試出個花來。”
王芳哼了一聲,頂着半張泥膜臉,氣鼓鼓地回屋躺着去了。
她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讓這死男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