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外,陸池衍彎腰坐進黑色賓利。
車子遲遲沒動,夜色裏,他點燃一支煙,煙霧嫋嫋升起,熏得男人深不見底的黑眸眯了眯。
思緒飄遠......
“陸池衍,這就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他看向蘇念小手指上的銀戒,有些嫌棄,可那時他沒錢,只能勉強點頭,想着以後一定給她換個大鑽戒。
“真好看。”
“這麼容易滿足?”
“不好嗎?說明我不貪財啊。”
陸池衍突然嗤笑一聲,將煙湊到唇邊猛吸一口,煙蒂燒得更旺,最後把煙按在車載煙灰缸裏碾滅。
不貪財?
那當初又怎麼會嫌他窮,現在又嫁給了時京?
他終於啓動車子,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
瞥了眼屏幕,是他助理孫峰揚,接起時語氣還帶着壓抑的煩躁:“說。”
“總裁,大小姐剛才給您打電話沒打通,讓我跟您說,小小姐發高燒了,她問要不要送去醫院。”
“嗯,”陸池衍把手機扔在副駕,眼神掠過亮着燈的時家別墅,淡聲道:“去查下蘇念。”
*
第二天一早,時京醒來,揉着眉心下樓,看到客廳沙發上坐着的蘇念,腳步頓住,“蘇念?你怎麼在這?”
與陸池衍的銳利張揚不同,時京是一種沉澱下來的斯文與儒雅。
他周身沒有強烈的壓迫感,反而像一本精心裝幀的舊書,自帶溫和、沉靜的氣場,讓人見之便覺安心。
蘇念一夜沒睡,在沙發上枯坐了整整一晚,眼淚也斷斷續續落了一晚。
她想了很多,從年少時的青澀相遇到後來的不歡而散,每個片段裏都有陸池衍的影子,可倆人始終沒有一個像樣的結局。
直到聽見時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才直起身回頭:“時京哥。”
她站起身,“你昨晚醉了。”
時京斷片了,腦海裏只模糊記得陸池衍帶着一幫發小圍着他灌酒。
他是外科醫生,平時幾乎滴酒不沾,昨天趕上大哥結婚,許久未見的朋友發小都在,盛情難卻才多喝了兩杯。
以往大家都知道他的規矩,不會真的逼他喝,可昨天……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廚房。
幾分鍾後,他端着兩個杯子出來。
給自己沖了杯黑咖啡,給蘇念則遞去一杯溫牛奶。
“辛苦你了。”
他這會也明白過來,昨晚他醉了,肯定是荔枝讓蘇念來照顧自己。
蘇念接過牛奶,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淺淡的笑,“這話應該我來說。”
她和時京認識多年,時荔又是個歡脫的性子,他們之間的相處並不顯得生疏。
而且昨天上陸池衍的那種表現,明顯帶着報復性。
時京是被她連累的。
她想不通陸池衍爲什麼這樣,可能是覺得沒面子吧。
前女友嫁給了發小,說出去確實不好聽。
時京也笑了下,在沙發上坐下,剛要再問些什麼,門口突然響起了門鈴聲。
蘇念放下牛奶去開門,是時荔,她笑着晃了晃手裏的袋子:“給你們送早餐來啦,王姨做了很多。”
她瞥見蘇念眼下的烏青,“這是……一夜沒睡?”
蘇念接過她手上的袋子,放到餐桌上,把裏面的包子、粥品一一擺好。
“沒有,就是沒睡好。”
“是陸池衍惹你了吧?”
跟過來的時京,目光在蘇念臉上落了兩秒,蹙了下眉有些疑惑,但沒多問,只拿起筷子遞了過去。
時荔見她不說話,沒忍住,又把陸池衍罵了一通。
說他就是個十足的瘋子,平白把她二哥給灌醉了,不知道他是醫生,不能多喝酒嗎?
還問蘇念,當年爲什麼會喜歡他,不如她二哥好雲雲。
時京這才知道,昨晚是陸池衍把自己送回來的。
他看向蘇念,“阿衍爲難你了?”
蘇念搖頭:“沒有。”
時荔在一旁眼神滴溜溜地轉。
她是真心希望自家閨蜜能和自家二哥在一起。
她二哥多好啊,醫學博士,性格溫和,斯文有禮,和陸池衍那個陰晴不定的瘋子比,簡直好上千百倍。
閨蜜...嗯,也是很好的閨蜜。
漂亮、自信又果敢,還有個聰明伶俐的兒子……
她二哥,等於無痛當爹。
哦不對,男人不說痛不痛,只說行不行。
她偷偷看了眼蘇念,看樣子昨晚不行。
她撅了撅嘴,有點遺憾。
蘇念沒留意時荔的小心思,喝了兩口粥就沒胃口了,放下勺子抬頭對時京說:“時京哥,我還是想回南城。”
時荔詫異抬頭:“回南城幹嘛?就因爲陸池衍那個癟三?”
時京皺起眉,拿了個包子塞進妹妹嘴裏:“能不能淑女一點。”
他看向蘇念,語氣變得溫和:“是不是我給你惹麻煩了?”
昨天的婚宴,蘇念本來不想去,是他存着私心,讓時荔勸她去的。
只是陸池衍...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取消了出國的行程。
還來參加了婚宴。
蘇念:“不是,就是...不習慣。”
時京沉思了下,“你要是想走,我不反對,但能不能等我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到時陪你一塊回去?”
*
吃過早餐,蘇念和時荔回到公寓,辰辰已經醒了,正在吃早餐。
看到她們回來,就起身小跑着過來,“念寶,你昨晚去時爸爸那邊了嗎?怎麼不帶我去。”
時荔換好鞋,一把將辰辰抱起往裏走,“你去幹嘛,想做小燈泡?”
蘇念無奈,“他還小,你瞎說些什麼?”
辰辰臉色不變,沉穩得不像個四歲的孩子。
他摟住時荔的脖子,語氣漫不經心,“二媽是...嫉妒了?放心,我家念寶有的,二媽也會有,等你嫁出去了,我也給你當燈泡,保證亮堂堂的。“
時荔一秒將人放下,“別......”
她覺得哪裏不對,看向地上仰着頭的小人,“什麼二媽,是幹媽,幹媽!!!說得我是你爸小情人似的。”
再一想,還是不對,她又叉着腰瞪過去,“我說蘇亦辰,你什麼意思,誰嫁不出去了?”
蘇念抿唇笑,她這兒子長相隨她,可性子像陸池衍,自帶腹黑屬性。
她拉住還想跟時荔鬥嘴的兒子,蹲下身和他平視:“辰辰,媽媽問你,我們回南城好不好?”
剛才時京提議問問辰辰的意見,這孩子年紀雖小,卻比同齡孩子懂事早,還古靈精怪的,有時候總能冒出些不一樣的想法。
辰辰眼神微閃,“爲什麼呀?我們不是才來嗎?而且南城的房子都退租了,回去住哪?”
時荔正準備上樓,聽見這話回頭看向門口的母子倆:“聽聽,聽聽,你兒子都比你想得周全。”
辰辰說的也不無道理。
她是孤兒,五歲被養母收養,可養母性子孤僻,這輩子沒結過婚,身體還不好,她上大學沒多久就走了。
養母是小學老師,留下一套單位房,被她娘家占了去,那時候她年紀小爭不過,就沒再爭,一直帶着辰辰在外租房住。
說是這麼說,可蘇念性子比較執拗,一旦拿定主意,就很難再改變,是典型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就像當初和陸池衍,明知道沒結果,還是陪着他走了一程。
在她看來,至少這樣沒有遺憾。
她認真考慮了兩天,還是決定回南城,沒再猶豫,果斷買好了兩張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