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變心的愛還叫愛嗎?
玉惜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菟絲花寄生的宿主變心,需要付出代價。
噗嗤一聲,男人的胸口被刀刃穿透。
“玉、惜……”
“別叫我的名字,很惡心哦。”
她說話輕柔,拔出匕首。
血液濺到她美麗的臉上,她連睫毛都沒顫,神色冰冷,血點如同雪地裏盛開的梅花。
殘忍而美麗。
“你以爲,我沒發現你對別人動心嗎?”
玉惜後退一步,往常柔弱可憐到能讓所有人心動的臉,此刻面無表情。
即使她不再僞裝乖巧,也還是讓被刺的男人無法對她產生恨意。
玉惜臉上的冰冷才是最讓他絕望的。
男人沒想到她會這麼決絕。
“玉惜,我錯了,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並沒有真的想和別人在一起,求你,沒有你我會死的,我真的會……”
權勢滔天的男人跪在地上乞求她,向着她的方向攀爬,姿態低到塵埃裏。
“晚了,我只要完美無瑕的愛,你已經髒了。沒有我會死?那你就去死吧!”
玉惜不再逗留在這個世界,選擇了直接脫離。
男人抬頭,看見眼前空無一人,頓時失了力氣。
他後悔極了,爲什麼會對別人動心,忘了掩飾,甚至妄想齊人之福。
他明明知道玉惜眼裏容不下沙子,卻還抱着僥幸心理,覺得玉惜即使知道了也依舊會忍他愛他。
地上只剩下那把刀。
而他直接用那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玉惜已經不會有任何動容。
就像出軌過的男人本性就是劣根,既然會愛上小三,以後也會有小四。
能被動搖的愛是廉價的,不是她想要的愛。
完成任務以後她選擇在這個世界多留這麼些天簡直浪費,這個人根本不是菟絲花的完美宿主。
【系統】
【我在】
系統010的聲音很冷漠,非必要不出現,因爲它早就被警告過要和這位代號和本體都是菟絲花的金牌任務者保持距離。
上次的023就是前車之鑑。
每一次她的新系統都會愛上她,然後試圖拯救她讓她不再爲主系統打工,最後無一例外都是失敗被恢復出廠設置。
菟絲花看似弱勢,實際卻都是她的宿主無法離開她,失去她就會死。
玉惜很危險。
010更加嚴肅,但任務者並沒有察覺到它的刻意遠離,之前對男人捅刀時的無情也像錯覺。
她和它說話的語氣溫柔細軟,仿佛它就是她天底下最在乎的人:
【你叫010是嗎,我和阿潯打賭賭輸了,所以每個世界都要是病弱體質,以後的任務記得給我挑符合條件的任務對象哦。】
【好的任務者】
010盡量簡短應答,不敢和她多說話。
【我還想……】
【嗯,宿主,你說。】
【我想要完美的宿主,他要有最偏執、熾熱、至死不渝的愛,可以幫我盡量挑選那樣的世界嗎?聽說這種行爲是違規,如果不可以的話就算了。】
【可以的。】
隨着這聲應答,玉惜柔弱絕美的臉上露出笑來,但最讓系統無法直視的是她的眼睛。
一雙清透的眼滿是依賴與重視,將它視爲全世界最重要,讓任何看到那雙眼睛的人都想再做點什麼,換取她的撒嬌和笑容。
010猛然回神,切斷與她的聯系。
【新任務開啓】
冰冷的聲音拉開序幕。
玉惜睜眼,入眼一片漆黑。
看來這個世界的病弱體質是目盲。
身處陌生環境,她寸步難行,摸索到的是粗糲的磚牆。
她此刻並不清楚自己在哪,但周圍很安靜,她聞到了花草的香氣。
似乎是在什麼地方的花園。
010開口解釋:【這個世界的男主是沈煜風,你是愛慕他的青梅炮灰,而且爲了救他雙目失明。他卻爲了項目騙你和別人結婚,於是你逃婚了,沈家的人在找你。】
手機一直傳來鈴聲,玉惜一邊閉眼接收記憶一邊摸索着接了電話。
電話裏傳來一陣拍門聲和中年女人的焦急聲音。
“玉惜,你還在休息室的對吧?這事都怪伯母,誰知道你會誤會是和煜風訂婚呢,我不早就和你說是聯姻嗎?”
“之前你不是答應得好好的,怎麼鎖門了?”
“這個項目對煜風很重要,你就犧牲下能怎麼了?你開開門,伯母重新來和你說。”
玉惜在電話裏平靜反問:
“我已經爲沈煜風失去了眼睛,現在還要用我的婚姻換他的項目?伯母,當初我的父母去世,把我托付給沈家,你卻這樣對我,是嗎?白家的公司,現在在誰手裏?”
沈母被刺痛沉默了,不敢回答公司的事,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玉惜啊,賀家是北城頂級的權貴,你嫁過去沒壞處的呀……”
她語氣心虛,愈發怨恨起玉惜,又急又氣。
哎呀!
這只是一場賀老爺子爲了給賀越淮教訓的聯姻,才會讓堂堂賀氏繼承人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瞎子。
人家都不說嫌棄她,她還嫌棄上了。
玉惜總鬧這種公主脾氣。
就是怕她鬧,煜風才一直沒有和她看中的兒媳結婚!
要是這婚沒訂成,就把她關在白家的那個小別墅裏,當個玩意算了,別想出去丟人現眼。
反正她一個瞎子、只能依賴別人的菟絲花,也逃不走。
她正這樣想,接下來玉惜的話就仿佛看透了她一樣讓她一激靈。
“我失明以後,徹底不能再畫畫了,更不能管理家業,你們就覺得我是只能依賴他的菟絲花了對嗎?沈煜風當初在我的病床前哭着說會一輩子對我好,他是怎麼做的呢——”
“等等,玉惜,這件事是伯母自作主張,煜風真的不知道啊。”
玉惜的話被匆匆打斷,盡管對方否認,但接收完劇情和記憶的她還是知曉了真相。
沈煜風不僅知道,還是策劃者。
他甚至已經和別人談婚論嫁,那個人還是他多年前的初戀。
沈煜風的愛如同泡沫,輕易就能改變。
在原本的劇情裏,白玉惜逃婚導致沈家失去項目後被關了起來。
她無法逃離,只能在小別墅裏看着他和別人結婚,還要接受沈家親戚和外界的嘲諷,抑鬱而死。
而沈煜風的痛苦沒持續多久,就遇到了方慧妍。
那是白玉惜唯一敬重喜愛的師姐,對方帶她融入圈子,像姐姐也像母親,在設計領域優秀耀眼。
她因爲沈煜風害死師妹對他恨之入骨,可還是被當做替身,被強取豪奪、虐身虐心、失去光芒。
所以,白玉惜的泣血願望是:
【1.讓沈煜風痛苦後悔。2.拿回白家,讓他一無所有。3.保護方慧妍,讓她可以做她熱愛的事業,而不是被沈煜風囚禁在白家心如死灰。】
玉惜勾唇,對電話裏的沈母說:“不用逼我,我會嫁的,其實,我應該對你們說聲謝謝。”
她的未盡之語是:謝謝你們,把我送到賀越淮身邊。
而且,你們不僅不會利用我得到想要的,而且還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下一秒,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
沈母內心升起不安。
這是什麼意思?
她難道因此怨恨沈家了嗎?可她一個瞎子能做什麼?
別搞笑了,難不成她以爲自己成爲賀夫人就能左右賀家了。
想到賀越淮名聲在外的冷漠,沈母強行把那些恐慌壓下,逐漸又變得自信篤定起來。
掛斷電話的玉惜依舊從容。
010卻控制不住開口:【宿主,你打算怎麼做?關於任務一,根據系統分析的方案,你可以選擇留在沈煜風身邊,依賴他、爲他受傷勾起回憶等等,讓他重新愛上你,然後再讓他痛苦後悔。】
【給他臉了?】
玉惜的語氣不客氣,笑容卻依舊美麗。
【010,我不是那種甘願當渣男舔狗的人,而且他有深愛的未婚妻了,即使他移情別戀,我也只覺得那種廉價的愛真的很髒。】
【可是任務……】
她的聲音愈發甜蜜:【放心啦~010,我從未失手過。我是來享福的,不是受虐的。而且,賀越淮不是你給我選定的完美宿主嗎?】
位高權重,讓沈煜風只能仰望。
潔身自好,身邊從未有過任何異性。
不過上次選宿主的失敗讓玉惜印象深刻,保險起見,她通過道具查看了賀越淮的部分重要特質。
正面詞條:【愛妻】【尊重】【至死不渝】
負面詞條:【偏執】【掌控】【多疑】【自傷】
擁有最關鍵的至死不渝這個特質的人,一生只愛一個人。
這或許是遺傳自他父親的血脈。
賀越淮的母親忍受不了窒息的愛想要逃離,偏執的丈夫無法接受,殺死她而後殉情。
賀越淮不想成爲和自己父親一樣罪惡的人,所以身邊從未有任何異性,冷漠得仿佛是眼裏只有工作的空心人。
這大概就是他同時擁有【偏執】和【自傷】這兩個詞條的原因。
010說:【可是他以後會因爲在這個世界沒有錨點自殺而死。所以沈煜風才能在劇情後期吞並賀氏,屹立在商界頂端。】
【可是我來了呀,我可以做他的錨點。】
玉惜彎起眼眸,無神的眼沒有損傷她的任何美麗,而是給她增添了楚楚可憐的脆弱。
她的眼睛即使看不見,依舊可以傳遞出令任何人動容的依賴。
010無法反駁。
【宿主,不離開嗎?按照原劇情,您再待在這裏的話,就會被賀越淮發現逃婚,從而取消聯姻。】
【但如果回去,我就只能等他的一紙婚前協議,再也見不到他。】
僅僅通過劇情,玉惜就把未來老公了解得七七八八。
他答應聯姻不代表他們真的能結婚,如果連他的面都見不到,那麼一開始就結束了。
所以,玉惜就要在這裏,耐心等待和老公命運的初遇。
少女揚起微笑,漂亮的眼眸如同琉璃一般,即使目無焦距也依舊剔透,淺色禮服,弱柳扶風,美得驚心動魄。
她低頭梳理碎發,哼着歌的模樣楚楚動人。
無人知道她曾哼着同樣的歌看着背叛者心甘情願爲她而死。
樓上,被掛電話的沈母指揮着人破門,趕緊聯系了沈煜風。
富麗堂皇的走廊,一身白西裝的青年匆匆趕來,清俊的臉染上了急迫。
“媽,你沒和玉惜說好嗎?”
“我說你不知情,都是我自作主張,她答應卻又反悔,在電話裏還訓起我來了,簡直不知尊卑!”
一說到她,沈母就生氣,“等白玉惜嫁人,你就馬上和若若結婚,你的妻子,還得是要那種知書達理又優秀的,不像玉惜,被寵壞了,什麼都不會,還漂亮得過分,看着就不安於室。”
沈煜風沒反駁,敷衍點點頭。
沈母才想起剛剛玉惜的異樣,趕緊叮囑:“玉惜任性嬌氣,但就聽你的,你一會哄哄她。”
“知道了,媽。”
沈煜風嘆氣。
其實他也不想騙玉惜的,但要是沒了這次機會,他們一輩子都沒法和賀氏這種財團合作。
玉惜一定會理解他的,因爲她愛他愛到能付出生命,而且現在的她只能依賴他了。
她看不見了,也不能再畫畫,除了自己,誰還會要她?
沈煜風正這麼想着,門也剛好被暴力破開。
裏面空無一人!
手機消息提示音剛好響起,是助理發消息說看到了玉惜的身影。
她在樓下?
“她居然真的敢逃婚?”
沈煜風眼眸微眯。
他知道玉惜會任性,卻沒想到她會這樣不顧他的情緒和事業。
母親說得果然是對的,玉惜被寵壞了,方方面面都不如若若識大體。
沈煜風轉身下樓去找她,眼底慍怒。
然而在走廊的時候,他卻和另外一行人狹路相逢。
看清是誰以後,沈煜風瞳孔一縮,趕緊微微低頭貼在了牆根處。
顯赫權勢熏陶下的賀越淮自帶生人勿近的貴氣,身後跟着的保鏢和助理們讓他愈發顯得高不可攀。
男人走路帶風,側臉冰冷。
做工良好的深灰色西裝馬甲勾勒寬肩窄腰,泛着光澤的緞面領帶和腕表的顏色交相輝映。
他就這樣和沈煜風擦肩而過,半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最近因事業做得風生水起在圈子裏被捧得忘我的沈煜風,在賀越淮這樣能力比家世更加出衆的天之驕子面前,仿佛立刻被打回原形。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指甲將掌心掐出深深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