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事畢之時,夜已然是深了。成帝不顧疲憊,來到楚錚的璟瑄殿。他來之時,楚錚仍未入睡,正握着一卷書冊,讀得津津有味。
成帝饒有興致的考量了楚錚的學問,又陪他在院中練身手。成帝一拳襲來,楚錚本可躲開,但他卻像是受了什麼傷似的,微微一頓。那拳頭就落在了他的肩上。成帝心疼的查看楚錚傷情。楚錚卻遮掩着,不讓成帝看自己的肩膀。
成帝頓時起了疑心,他捉住楚錚,打開了他肩上衣物,就瞧見了他身上的淤傷。
楚錚遮掩道:“父親,是孩兒不小心……”
成帝卻不肯相信,他厲色道:“沈從安,你說。”
沈從安忙跪了下來道:“那日……”
不待他說完,楚錚也跪了下來,道:“只是意外,父親莫要擔心……快好了。”
成帝心疼道:“你這孩子,着實是太過懂事了。”言罷,他對沈從安道:“說,一五一十的,給孤說個清楚!”
沈從安先是磕了個響頭,才道:“奴才有罪,罪該萬死!是奴才沒有護好九殿下。那日,奴才陪着殿下從藏書樓回來,路過尚儀局,見尚儀局的孫、李兩位嬤嬤正在爲難一位朝臣之女。那朝臣之女被爲難的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殿下心善,便上去救人。哪知,那嬤嬤竟不把殿下放在眼中,揚言壓下此事。殿下救人之後,回到樓梯查看,發現竟是有人在樓梯上做了手腳,殿下一時不察,也摔了下來。”
成帝聽完,眉間厲色愈加的深重。他吩咐身旁的林啓,道:“此事交由你辦,給孤好好整治下尚儀局。”
林啓會意,道:“奴才遵旨。”
成帝將楚錚扶了起來,道:“後宮是多事之地。我以爲疏遠你,便能護住你。不曾想,這幫奴才竟把你看輕了去。相信父親,以後不會了。”
楚錚雙目微紅,道:“能待在父親身邊,孩兒就很知足了。這些小事,又怎會在意呢?”
看着楚錚懂事的樣子,成帝便想起了沈玉。那個他一生摯愛的女人。於是,他也紅了眼眶。林啓見狀,帶着宮人退了下去,將這偌大的宮殿留給兩父子思念故人。
幾日之後,尚儀局出了一樁岔子,惹了衆怒。尚儀局諸人,殺的殺,逐的逐,幾乎一個舊人都沒有留下。
蘇君璧與楚嬈聽聞之後,很是嚇了一跳。思來想去,便覺得,定是秦嫀在楚婭那說了些什麼,楚婭告了御狀。
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定少不了德妃與四皇子楚驍的推波助瀾。
於是,楚嬈與蘇君璧將秦嫀如何勾搭楚錚又如何搶了頭籌之事,添油加醋的與淑妃、三皇子楚昭說了去。三皇子一派與德妃等人關系驟然緊張起來。
然,這一切,在宮外的秦嫀卻沒有收到半分的風聲。
平姨娘因爲庶弟上學的事,在秦侍郎跟前哀求吵鬧,秦侍郎被吵了個焦頭爛額,只得命人看住平姨娘,讓她無事不要出那個院子。
秦嫀本以爲能過幾天安生日子,卻不料綠衣收了平姨娘的銀子,將她帶到了秦夫人面前。
平姨娘對着有孕的秦夫人哭啼吵鬧,秦夫人並不理會的。平姨娘見秦夫人不理會她,竟惱羞成怒,記恨在心。她尋了個機會,指使年幼秦陽去撞秦夫人的肚子。
稚子無辜,但若被人利用,也可傷及人命!秦嫀守着受了驚嚇,臥床保胎的母親,暗下決定,要除去平姨娘這個禍害。
三月末,秦夫人終於可以起身走動了。秦嫀扶了母親在魚池邊賞魚看花,又故意放綠衣去給平姨娘送信。
平姨娘得了消息,來的很快。她故作可憐的說着秦陽因是庶子,在書院如何如何的被欺負,又道自己受些委屈無妨,不能委屈了秦陽。言罷,她推了推秦陽,讓他上前去求秦夫人。
秦陽不過四歲,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他按照平姨娘教的,直愣愣的沖秦夫人的肚子撲了上來。
秦嫀輕挑腳下石子,那石子便飛了出去打中秦陽膝蓋。秦陽一個趔趄,直接摔進了魚池。
平姨娘大驚失色的就要呼喊救人。秦嫀一個眼色,斂秋斂冬一人摁住她,一人捂嘴,將平姨娘困的動彈不得。兩人口中還喊道:“姨娘莫要沖動,您不識水性!”
綠衣見狀,拔腿就跑。秦嫀踢起一顆石子,擊中她的膝蓋,她也跌進了水裏。
眼見秦陽與綠衣兩人雙雙沉了下去,秦嫀才命人放開平姨娘。在平姨娘哭天搶地的的呼喊聲中,她慢悠悠的走下了魚池。
衆奴仆來時,恰見到,秦嫀從魚池中救下庶弟,將他抱回了岸邊。平姨娘抱着秦陽,哭的肝腸寸斷。還是秦夫人叫人去請了大夫。
家裏發生了這等大事,秦侍郎自然被驚動了。
平姨娘在秦陽床前,聲聲泣血道:“老爺,是大小姐,大小姐將陽兒推下了魚池。大小姐好狠的心呐,她這是要趁着老夫人病重,害死我們娘倆!老爺一定要爲我們娘倆做主啊!”
秦嫀渾身溼透,被冷風一吹,如今也是面色蒼白,搖搖欲墜。她攏了攏仆人剛剛遞上來的披風,道:“姨娘這張嘴,真是厲害。明明是陽兒失足落水,嫀兒舍命相救,姨娘非但不領情,卻這般誣陷與我!”
這時,紅語悄悄在奴仆之中起了個頭,低聲道:“奴婢們明明瞧見是陽少爺自己跌進去的!”於是人群中便傳來聲聲附和。有人道:“對,對,我也瞧見了,是陽少爺自己跌進去的。”又有人道:“我還聽見,斂冬勸平姨娘別沖動。”“我也看見了,是大小姐下水救的陽少爺。”
秦侍郎聽聞之後,怒由心生,呵斥平姨娘道:“你給我在這好好的看着陽兒,若再挑唆,休怪我不留情面!”
平姨娘抱着秦陽嚎啕大哭,秦嫀上前勸道:“姨娘莫急,大夫正在診治。陽兒一定會沒事的!”
平姨娘看着秦嫀,恨海難填。她抄起一旁的剪刀便刺了上去道:“都是你,是你害的。”
秦嫀忙躲到秦侍郎身後,委屈道:“姨娘爲了平妻之事嫉恨我們母女,如今,竟要殺了嫀兒麼?”言罷,她落了兩滴眼淚,便軟軟了倒了下去。
秦侍郎奪走平姨娘手中的剪刀,遠遠扔開,又斥了一聲瘋婦便再不理會她。
秦陽失足落水昏迷不醒,平姨娘因誣陷大小姐徹底遭了厭棄。綠衣救人不慎溺水亦昏迷起來。秦家這番是徹底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