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霍府。
“啪”的一聲脆響,許晴柔臉上頓時多了一個紅得通透的巴掌印。
這一個,比左邊臉上那個更加紅豔。
許晴柔只覺得自己嘴巴裏血腥味濃鬱,連牙齒都微微鬆動,可她不敢哭。
打她的是宮裏來的姑姑,據說是陛下身邊從小伺候到大的的乳母,地位極高,連宮嬪見了都要禮讓三分。
素錦姑姑轉了轉手腕,開口道:“姑娘可知,奴婢爲何打姑娘?”
許晴柔咬着牙,只覺得臉側火辣辣地痛,一句話也說不出。
屋外,霍家上下急得團團轉,可有聖上口諭,無人敢進來阻止,衆人只能聽見這兩聲清脆的巴掌聲。
“陛下瞧見送進去的那位臉上有個巴掌印,壞了陛下興致,姑娘說,該打不該打?”
許晴柔跪在地上,頭微微垂着,語氣裏帶着幾分哭腔,可眼中只有濃濃的憤怒和幽怨。
“......該打。”
“姑娘知道就好,萍兒,便照着我這般掌嘴,剩下的,你打。”
“是!”
巴掌聲繼續在屋內響起,屋外的霍老夫人聽得心驚肉跳,已經忍不住流淚,她拉着一旁霍庭鈞的手臂:“庭鈞,你快去求求陛下......”
霍庭鈞臉色極差,昨晚他一夜未眠,許晴柔跟他發瘋哭鬧了一整天,只因着他在大太監面前失態要保沈晚意。
他心裏亂成一團,腦子如長草一般,時而憤怒時而心酸,時而迷惑時而又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到底在難過什麼?沈晚意被送進宮難道不是好事麼?如今他不用再背負休她的罵名,還能賣聖上一個面子。
可是......
腦海裏仍舊是沈晚意那夜裏言辭鑿鑿的聲音:“懇請陛下賜妾一死,保全妾身名節。”
她竟能夠爲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他想着許晴柔,她不過隨父外調三年,盡管他立刻飛奔去護着她,這三年可以說無微不至,沒讓她受半點委屈。
可她仍舊對自己處處地怨恨和要挾,她對他只有無窮無盡的不滿,沒有半分的理解和寬容。
他北征時才十九歲,每日生死之間拼搏,只爲了給許晴柔一個名正言順,她卻不能體諒他的苦衷。
可沈晚意呢,她在此苦等三年,對自己沒有半分怨恨,甚至還勸誡他以霍家未來爲重,真到了如此見生死之時刻,又稱得上一聲忠肝義膽。
霍庭鈞是個武將,重義重節,對於貞烈之女,他是打心眼裏的佩服。
此刻他聽着屋內的巴掌聲,心疼是真的,茫然也是真的。
他似乎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心痛了,若換做一天前,他此刻一定已經沖進去,不分青紅皂白地將許晴柔攔到自己身後。
可如今,他竟然也只是站在這裏,等着,聽着。
十個巴掌打完,許晴柔嘴裏已經吐了幾口血,臉也腫的幾乎看不清五官。
素錦姑姑查看一番,滿意地點點頭,帶着幾個宮人出了門。
她出門,向霍庭鈞與霍老夫人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叨擾侯爺與老夫人,聖上的吩咐奴婢已經做完,奴婢這回便能向陛下復命了。”
一衆宮人向外走去,霍家人急匆匆地沖進那小屋之中,外面的光照進小屋之中,霍霆鈞看着屋內被丫鬟扶着的少女,心中狠狠一顫。
臉上腫得極爲恐怖,幾乎不見人形。
“晴柔!......”
許晴柔眼淚混着血從臉上滑落,帶着怨恨的眼看向霍庭鈞,一瞬間,那眼中再無了從前的仰慕和愛意,多了幾分輕蔑與厭惡。
不中用。
眼睜睜地看着她被賤人欺負,只能在外面等着。
這般男人,根本配不上她,更對不起她。
她想起三年前那天晚上,那晚,霍霆鈞與沈晚意成婚,她自恃聰明,做了件膽大包天的事情。
......如今卻覺得有些後悔,霍霆鈞也許並不值得她如此。
霍庭鈞一見許晴柔這般慘狀,心中自是無限的心疼:“晴柔......我對不住你。”
許晴柔含糊不清的說了幾個字。
“撕了......”
“什麼?”
“那就替我......撕爛沈晚意的臉!”
霍庭鈞震驚地看着她。
“這處罰定是陛下所提,豈是沈晚意之罪過?”他開口。
一旁的霍靈都聽不下去了,大聲道:“大哥哥好生糊塗!陛下豈會吩咐這些小事,定然是沈晚意用身子向陛下求的!”
霍庭鈞瞳孔微顫,一時間心情極爲復雜。
從內心深處,他根本不信沈晚意是那般輕浮之人,他從軍多年,一個人欲赴死的眼神是怎樣的,他最是清楚。
此刻她在宮中,內心定然不會比自己好受多少。
***
沈晚意整個上半身都掙扎着要起來,卻被年輕的皇帝一手按着手腕壓了下去。
她眼中含混而驚恐,一雙眸子裏帶着玩味挑着看向她,似乎對她的反應既滿意又不滿意。
滿意是感受到了她身體,不滿意是她眼中此刻驚恐多於歡愉。
“朕不是說了免你的罪,你如今還怕什麼?”他低聲道,傾身上前摸了摸她微微發顫的臉。
沈晚意臉色羞紅,咬着牙一句話也說不出。
蕭徹當真是怕她這樣咬了舌頭,於是撬開她的唇舌吻上去,沈晚意睜大眼睛,臉色越發難看。
當真有趣,他就喜歡她這副窘迫又羞赧又急又沉淪的模樣。
像是一塊寒冰放在烈火上烤,心冷的要命,水卻一滴一滴滴落在火焰之上,瞬間被燎成水汽。
沈晚意開口:“......陛下......不可......”
“什麼不可,朕瞧着你倒十分喜歡。”
沈晚意閉上眼,
她心髒跳得快飛出去,腦子裏的空白在這間隙之中緩緩消失,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
完了。
她像是傻了一樣,愣愣地看着皇帝,太復雜了,太過分了,她處理不了這麼難堪的局面。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朕......我管你是何人,你又何必在乎我是何人?”
蕭徹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沉聲開口。
沈晚意睜開眼看他,錦帳內燈火朦朧,年輕的皇帝此刻沒有戴冠,沒有着龍袍,赤着上半身瞧着她,低聲哄騙道:
“你只當我是個外面的混賬,夜裏偷進了你的閨房,跟你胡天席地一番,至於什麼身份,什麼情誼,沈晚意,你在蕭衍身邊待過,又爲人婦,你當真以爲這世間男女,有什麼真情意不成?”
沈晚意瞳孔微顫,她下意識咬着牙小聲開口:“我與......太子殿下清清白白,絕無半分染指......”
蕭徹眼神中的狂熱忽然一滯,灼熱瞬間滅了三分,不知爲何,他竟被這話逼出了幾分慍怒。
好像沈晚意執意分辯與蕭衍的清白,比她與霍庭鈞的不清白更令他難以接受一般。
沈晚意話音未落,蕭徹冷聲道:
“清清白白?清白又如何,你很驕傲?如今他若是知道你在我床上,他會作何反應?”
沈晚意臉色頓時一變,整個人拼命用力掙扎起來。
蕭徹身上肌肉都是一僵,他還未見沈晚意用這麼大的力氣去掙扎。
好像那句話徹底的激怒了她,讓她此刻連天子的威壓也不顧了。
蕭徹強行用手按住她的腿,
他忽然開口:“怪不得此前你但求一死,原來這貞烈不是爲了你那夫君,而是爲了我的好哥哥,沈晚意,你是不是恨我?嗯?說話啊!”
她這才意識到此前蕭徹何等的溫柔耐心。
原來他也能帶給自己這樣的疼痛,比三年前霍庭鈞施加給她的更加變本加厲。
而此刻,她的心不比三年前更好受幾分。
“有趣。”蕭徹眼中帶着幾分不正常的狂熱和一股令人恐懼的殘忍。
他伸手托起沈晚意的臉:“朕本想過幾日就送你回去,如今一看,你在朕身邊的日子還長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