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美式杯壁上的水珠滑落在WK集團的年報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孟安意盯着那片水漬,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簡歷邊緣。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WK Tech Capital,金融科技領域的頂尖企業。她投遞簡歷時根本沒抱希望,卻意外收到了終面通知。
"嗒——"
一滴咖啡濺落在簡歷照片上。她慌忙抽紙,卻碰倒了糖罐頭,玻璃碎裂的聲音引得周圍客人紛紛側目。
“該死…”
一只手遞來深灰色手帕。
骨節分明的手腕上,鉑金表盤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孟安意順着那只手抬頭,呼吸瞬間凝滯。
蘇嘉宴。
十年了,命運卻偏要在她最狼狽的時刻安排重逢。他輪廓比記憶中更加鋒利,眉宇間的疏離感比少年時代更甚。
謝謝。”中文詞匯在舌根打了轉才吐出來,她接過手帕,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膚,像被燙到般縮回。
蘇嘉宴略微頷首,目光在她面前的文件上短暫停留:WK的企業年報,以及她的簡歷。
但他什麼都沒問。
——
她認識他。不是普通的"見過"。
那是高二的一個雨天,她被幾個同班女生堵在教室後門,她們故意把她的作業本扔進水坑裏,嬉笑着看她蹲下去撿。雨水打溼了她的頭發和校服,泥水濺在她的臉上。
"你們幾個,有病是不是?"
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傳來。
"欺負人很好玩?"他彎腰撿起水坑裏的作業本,甩了甩水,轉身遞給她,"拿着。"
那幾個女生臉色變了,支支吾吾地散了。
"沒事吧?"他低頭看她,聲音比剛才柔和了些,"衣服都溼了。"
孟安意搖頭,卻不敢抬頭看他,只默默抽泣。
“你別哭啊”,少年被她整的慌了神,“大不了給你再買一本作業本嘛,幫你寫完行不行?別哭啦。”
"以後她們再找你麻煩,直接告訴老師。"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或者告訴我。"
陽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顯得他像天使一樣。
那時的蘇嘉宴,笑起來時眼尾會微微上揚,像盛夏裏最耀眼的那束光。
——
而現在,他西裝革履地坐在CBD的咖啡館,腕表價格抵得上她半年房租。侍應生恭敬地送來黑咖啡,他連頭都沒抬。
孟安意將手帕整齊折好放在桌邊,起身時膝蓋撞到桌腿,疼痛讓她突然清醒——這不過是金融區最普通的清晨偶遇,就像她在Marina One大廈實習時,每天與無數西裝革履的陌生人擦肩而過。
她看了眼手表——9:40,距離WK終面還有二十分鍾。
足夠她平復這場意外重逢帶來的心悸。
玻璃門在身後合攏時,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蘇嘉宴已經重新投入工作,晨光爲他鍍上一層金邊,像博物館裏遙不可及的展品。
手機在風衣口袋裏震動。是何易瀟的消息:【面試前別緊張,記得喝口水】配了個傻笑的柴犬表情包。她嘴角不自覺上揚,卻在打字回復時突然頓住——
剛才居然忘了要聯系方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掐滅,人家連她是誰都不記得,要什麼聯系方式?
WK大廈的玻璃幕牆倒映着周遭,她眯起眼,看見裏面自己模糊的倒影——頭發因爲剛才的慌亂有些毛躁,鼻尖還沾着一點咖啡漬。
“蠢死了…”她小聲罵自己,摸出紙巾用力擦了擦鼻子。
手機又震了一下,是何易瀟發來的語音:“加油加油,你肯定沒問題的,結束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