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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我活不過十八歲。
十歲那年,父母領回來一個盲人小孩,說那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家裏人對我寵愛至極,對弟弟卻始終冷淡。
所有人都說,念安的存在是爲了給我換心髒的。
我拼命對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好,想彌補心裏的愧疚。
終於到了十八歲,我躺在手術台上。
可被取走的卻不是我的心髒。
是我的眼角膜。
我死了。
弟弟得到了光明。
......
一心率監測儀長鳴的一瞬間,我以爲我的生命就定格在這裏了。
腦海裏突然閃過很多畫面,最終定格在我拉開門,見到念安的第一眼。
念安來的那天,我正喝着進口藥,窩在客廳那張巨大的羊絨沙發裏。
門開了,帶進一股鄉下塵土的氣息。
他站在門口。又黑又瘦,像根野草。
衣服是舊的,手裏攥着個破布包。
眼睛灰蒙蒙的,和我一樣,又不一樣。
“這是你弟弟,念安。”媽媽說,聲音平直,沒伸手去拉他。
念安沒說話,頭低着。
我很快意識到,媽媽似乎並不喜歡這個弟弟。
看着眼前這個和我長的有九分相似的小孩,我心裏莫名堵得慌。
從那天起,我把我有的都給他。
新球鞋,進口巧克力,我最喜歡的遙控車。
他住朝北的小房間,我住大的。
家裏人都圍着我說笑,吃飯時總把最好的菜夾到我碗裏。
輪到念安,媽媽會說:“他自己能夾。”
語氣淡得很。我知道他們疼我。
就因爲我有心髒病。
活不過十八歲,是我最大的秘密。
十歲那年,父母領回念安,說是我的雙胞胎弟弟,眼睛看不見。
他們說,念安是老天爺送給我的禮物。
所有人都悄悄告訴我,念安的存在,是爲了讓我活下去。
我信了。所以我拼命對念安好。
我想彌補,用我的一切去補。
張姨背地裏說:“小忘少爺是寶,念安少爺是草。”
我聽見了,東西給得更勤。
有一次,我讓他扶着我的胳膊,在家裏一點點地走。
“窗簾,絨的。”
“花瓶,玻璃的,涼。”
我帶他摸吉他,一個突兀的音符跳出來。
他嚇得縮了一下,隨即又好奇地重新伸出手。
那天下午,我們坐在我房間的地毯上。
陽光很好。
不知怎麼,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我的左胸口。
“念安,你感受一下,”我笑着說,“這是心跳。”
他的手有點涼,安安靜靜地貼在那裏。
過了一會兒,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
撲通。撲通。跳得又穩又有力。
和我那顆脆弱的心完全不一樣。
我愣在那裏。
我們流一樣的血,長一樣的臉,連心跳都響在一個點上。
可我的心髒快死了。
而他明明活得好好兒的,卻什麼也看不見。
我攥着他的手,心裏突然揪了一下。
那句盤旋在我心頭多年的話——“念安的存在,是爲了讓我活下去”。
像根刺,扎得我生疼。
那一刻我的心動搖了。
我對他的這份“好”,究竟是在救他,還是在......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