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蘇府大宅內,一間寬敞的臥房,裝修精致,奢華卻不庸俗,古典中透露出一絲雅致的韻味。紫檀木家具整齊地陳列在房間裏,淡淡的紫檀香充斥着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此刻外面天空中陰雲密布,精致的鏤空雕花窗櫺竟射不進一絲光亮。房間內雕工華美的紅木架子床上,一女子身着淡藍色的旗袍正側臥在那裏,臉色蒼白,身材瘦弱,但傾國傾城的絕美面容卻絲毫未減。
她是青洲城蘇家的長媳陳雅茹,蘇家是中醫藥世家,幾代人辛苦地經營着蘇氏藥業,到現在生意興隆,頗有聲譽。
她身邊站着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身穿淡黃色的衣裙,梳着兩個發髻,面容與床上的女子別無二致,看上去就是母女。小女孩是蘇氏藥業唯一的大小姐,蘇小婉。
陳雅茹手帕掩口,止不住地咳嗽。
蘇小婉滿臉擔憂地問道:“娘親,您沒事吧?”
陳雅茹悄悄看了眼被黑血染成黑紫色的手帕,微微皺眉,將手帕緊緊地攥在手裏,柔聲安慰身邊的女兒道:“娘沒事。”
蘇小婉看着虛弱的娘親,哭泣不止,自責地說:“娘,都是我不好,若我不是天煞孤星,就不會克死祖父和爹爹,娘親也不會生病。”
蘇小婉三歲生日時,有高僧登門,算出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自那之後,他祖父和爹爹就相繼去世了,唯一的親叔叔也不知所蹤,蘇家世代人丁單薄,偌大的家業只能留給陳雅茹苦苦支撐。
陳雅茹聽着蘇小婉的話微怒,不悅地說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是娘的寶貝女兒,才不是什麼天煞孤星。”
蘇小婉搖搖頭,淚眼朦朧地看着娘親,道:“要是沒有我就好了,我就不該活在這世上。”五歲的她早已經習慣別人的指指點點和冷嘲熱諷。
陳雅茹頓時氣悶地又咳嗽了幾聲,喘着粗氣,費力地開口:“娘不許你這麼說。”
“娘,我不說了,您別動氣。”蘇小婉驚慌地勸慰。
陳雅茹稍稍平靜下來,認真地盯着蘇小婉的眼睛,嚴肅地說:“小婉,你聽娘說,都是娘不好,是娘心慈手軟,引狼入室,娘對不起蘇家,也對不起你!”說着再一次咳嗽不止,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蘇小婉被嚇到了,哭得泣不成聲,混亂中喊着:“娘,我去請大夫。”
陳雅茹此刻已經臉色蒼白,淚痕滿面,一只瘦弱枯槁的手緊緊抓住心愛的女兒,強忍住心中的悲痛,扯出一抹笑容,慈愛地說道:“小婉,娘不喜歡看你哭,娘喜歡看你笑,你給娘笑一個好不好?”
蘇小婉聞言,聽話地用袖子隨意地蹭了幾下臉上的淚水,微微勾了勾嘴角。
陳雅茹噗嗤笑了一下,伸出手顫巍巍地摸了摸蘇小婉的腦袋:“比哭還難看!”
蘇小婉趴在床上低聲抽泣。
“小婉,娘不能陪你了,娘太想你爹爹了,娘要去陪你爹爹了。”陳雅茹柔聲說道。
蘇小婉此刻已經淚如泉涌,抬起頭對上娘親慈愛的眼神,焦急地說道:“不要,娘,你不要離開小婉,小婉不能離開你。”
陳雅茹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打在淺紅色的錦緞床單上,暈染出一朵又一朵血紅色的花。陳雅茹不舍地看着蘇小婉,若是可以,哪個母親不想看着心愛的孩子慢慢長大呢,但是她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一陣心痛的情緒襲來,心氣鬱結,不由得又咳嗽起來。陳雅茹痛苦地躺倒在床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死死地攥着蘇小婉的手,費力地開口:“小婉,答應娘,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娘……”蘇小婉哀聲痛哭。
“好好地活下去,答應娘……”陳雅茹斷斷續續地說完,大口地喘息着,整個人掙扎個不停,看起來十分痛苦。
片刻後,陳雅茹停止了一切動作,癱軟地躺在床上,眼睛大大地睜着,久久難以合上。
“娘,您不要小婉了嗎?”蘇小婉跪倒在床邊,搖晃着娘親的身體,瘋狂地哭喊着,陳雅茹卻再也沒有回應。
蘇小婉抱着陳雅茹仰天痛哭,不知不覺地哭暈在了陳雅茹的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蘇小婉醒來,猛地從床上坐起,下意識喊了一聲:“娘……”
蘇小婉利落地下地,鞋都來不及穿,直奔向娘親的房間,她多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啊,夢醒之後,娘親依然能每天眉眼含笑地喊着她的名字。
推開娘親臥房的門,蘇小婉緩步走了進去,房間內已經掛滿了白布,看上去十分刺眼。蘇小婉頓時淚如雨下,走到床邊跪了下來,抽泣地小聲說道:“娘親,您放心,小婉會好好活下去的。”
“呦,老爺回來啦,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蘇家終於是您的囊中之物了。”門外傳來女子尖銳嬌柔的聲音。
“哈哈哈,能得到蘇家也多虧了你和小曼,你們放心,我日後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門外說話的是蘇小婉的舅舅陳富年和她舅舅的姘頭劉雪琴,劉雪琴本是蘇家的下人,被陳富年看上了,多年來兩人一直暗通款曲,後來劉雪琴氣死了她舅母,帶着爲陳富年生下的一兒一女登堂入室了。
陳富年開口問道:“小婉醒了嗎?”
“我剛去看過,這會兒還睡着呢。”劉雪琴四下裏看了看,眼神裏滿是惡毒地開口:“老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就是了。”陳富年對劉雪琴很是信任,他能得到蘇家,劉雪琴沒少出謀劃策。
“這蘇家可是還有一個呢,斬草不除根必有後患啊!”劉雪琴有意地瞥向蘇小婉的房間。
陳富年自然知道劉雪琴的意思,有所顧慮地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蘇氏藥業那些老頑固本就對我頗有微詞,我還要用着蘇小婉監護人的身份在蘇氏藥業站穩腳跟才行,她才五歲,成不了什麼氣候,我們再慢慢謀劃。”
劉雪琴順從地回應道:“老爺說的是,是我目光短淺了。”
蘇小婉躲在房間裏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髒撲通撲通瘋了般跳動着,母親說的引狼入室,莫不是指這兩個人,蘇小婉向來聰慧,即使只有五歲,她也猜得出,母親的死和這兩個人脫不開關系,沒想到自己的親舅舅竟然是這樣的惡人。
外面的聲音平息後很久,蘇小婉才敢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躲回自己的房間裏,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晚上,蘇小婉實在餓得受不了,她鼓起勇氣,強裝鎮定地下樓,見桌子上擺滿了飯菜,蘇小婉不受控制地走過去,拿起筷子瘋狂地吞咽着。
還沒吃幾口,就聽見身後傳來劉雪琴不悅地怒吼聲:“誰讓你上桌的?”
蘇小婉放下筷子,站起來,回頭看向劉雪琴的眼神裏掛滿了恨意,她抑制住想發作的沖動,微微低下頭。
劉雪琴冷哼了一聲:“你還真有臉吃,命那麼硬,竟然克死了一大家子人,我要是你啊,恨不能找棵樹吊死算了。”
蘇小婉緊緊地攥着手掌,沒做聲,畢竟她才五歲,現在還不是能與他們正面對抗的時候。
劉雪琴不耐煩地驅趕着蘇小婉:“去去去,滾一邊去,等我們吃完了你再來吃,別因爲你命硬,再克着我們一家人。”
劉雪琴說完,她的一兒一女,陳玉坤和陳小曼嘲笑着過來推搡蘇小婉,嘲笑道:“快滾吧,你個天煞孤星。”
蘇小婉被推倒在地,也不哭鬧,忍着心中的委屈,站起身,走了出去。
劉雪琴在蘇小婉背後冷笑,現在終於輪到她當主子了。
蘇小婉坐到蘇府大門口,不知該何去何從,她答應了娘親好好活下去,但是在這家人的屋檐下,她又能活到幾時。
蘇小婉肚子餓得咕咕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上飯,這時她見不遠處的地上有半個饅頭,蘇小婉腿不聽使喚般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撿起饅頭,小手拍了拍饅頭上的髒污,大口地咬了起來,此時她覺得這是世間最好吃的食物。
“你就是蘇小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