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闞樂容怎麼可能不清楚他們的關系。
看着雋鵬海得意地眼神,她莫名覺得有些反胃,和他一桌吃飯,怕是要得腸胃炎了吧。
見闞樂容沒吭聲,雋鵬海以爲他同意了,熱絡地招呼人往包廂走。
四人最終坐在一張桌上,氣氛詭異。
雋鵬海刻意坐在闞樂容的另一邊,與雋雲亭相對,擺出了男主人的架勢。
“樂容,這家店的鬆鼠魚你最愛吃了,我給你點上。”
“樂容,喝點熱茶,暖暖胃。”
他表現得殷勤備至,每一句話都帶着熟稔的親昵,仿佛是在向雋雲亭示威:看,我們才是一對,你只是個外人。
闞樂容垂着眼,只覺得惡心。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在桌子底下,雋鵬海的腳不安分地蹭着對面彭含巧的小腿。而彭含巧,則一邊享受着這種偷來的刺激,一邊用嫉妒的眼神剜着她。
一道菜上來了,是清蒸石斑魚。
雋鵬海立刻夾起一塊最肥美的魚腹肉,殷勤地要往闞樂容碗裏放,“樂容,吃魚,這個對身體好。”
他的筷子懸在半空,闞樂容卻下意識地微微側身,避開了。
那塊魚肉,像極了他虛僞的心,外面看着光鮮,內裏早已腐爛。
她嫌髒。
雋鵬海的手僵在空中,臉色有些難看。
“她今天不吃魚。”
雋雲亭淡漠的聲音響起。
他沒看雋鵬海,只是拿起公筷,夾了一根青翠的蘆筍,放進闞樂容面前的骨碟裏。
動作自然,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吃點蔬菜。”他對她說。
雋鵬海不甘示弱:“小叔你可能不知道,樂容她最喜歡吃魚了。”
說着,雋鵬海伸長筷子,看架勢,今天勢必要讓闞樂容吃下他夾得菜。
“闞小姐今天胃不舒服。”雋雲亭淡淡出聲。
雋鵬海詫異回頭:“樂容,你胃不舒服嗎?”
闞樂容也有些意外。
她今天忙了一整天,沒吃幾口飯,胃裏確實難受,只是沒想到就這麼短短一段同乘的時間,雋雲亭居然都能發現。
既然已經有人解釋,闞樂容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道:“對。”
簡簡單單一個字,卻像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雋鵬海的臉上。
它清晰地傳達了一個信息:外人都比他更關注他。
雋鵬海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但還是強撐着問:“樂容你胃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啊,需不需要老公送你去醫院?”
闞樂容輕勾嘴角:“不用了,今天就是不想見一些油膩的東西。”
“容易反胃。”
明明知道她是在說飯菜,但雋鵬海不知道爲什麼卻從中品到了一些別的味道。
彭含巧見狀,眼底閃過一絲快意,隨即又裝出柔弱的樣子,用筷子輕輕碰了碰雋鵬海的胳膊,“鵬海哥,沒事,樂容姐不吃我來吃,我也最喜歡吃魚了。”
雋鵬海這才悻悻地收回手,將那塊魚肉夾給了彭含巧,嘴上卻還在找補:“樂容就是這樣,容易憋着不說。那含巧你今天就多吃點。”
闞樂容放下筷子,胃裏那股惡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兩個人,一個在桌上表演深情,一個在桌下勾勾搭搭,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狗男女。
她忽然沒了胃口。
就在這時,一只剝得幹幹淨淨、蝦線剔得一絲不剩的基圍蝦,落在了她的骨碟裏。蝦肉飽滿透亮,還帶着一絲溫熱。
她抬起頭,對上雋雲亭深不見底的黑眸。
男人正慢條斯理地用溼巾擦拭着修長的手指,仿佛剛剛只是做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他的聲音很低,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
“這家餐廳的蝦,只用活的。”
一句話,沒有指名道姓,卻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刺向了桌上那兩個上躥下跳的“死物”。
闞樂容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
她看着碟子裏那只幹淨剔透的蝦,再看看對面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雋鵬海和彭含巧,心底那股被壓抑的惡氣,莫名就順了。
她拿起筷子,夾起那只蝦,在雋鵬海和彭含巧的注視下,緩緩放入口中。
蝦肉鮮甜彈牙。
她對着雋雲亭,彎了彎唇角,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謝謝,很好吃。”
-
飯局結束。
包廂門一開,先前就不算熱絡的氣氛瞬間冷卻,衆人臉上的表情各異,心思藏在眼底,誰也不先開口。
闞樂容走得不快,姿態從容,仿佛剛才包廂裏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與她無關。可越是這樣,雋鵬海心裏越是沒底。
他快走幾步,趕到闞樂容身邊,聲音放得又低又柔,帶着一種刻意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體貼入微。
“樂容,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手伸過來,試圖去扶她的胳膊,擺出丈夫該有的姿態。
闞樂容腳步一頓,眼皮都未曾撩起,只是稍稍側了下身,就那麼輕描淡寫地避開了他的觸碰。
雋鵬海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臉色微微一僵。
就在這氣氛凝滯的瞬間,他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拔高的、帶着哭腔的驚呼。
“啊——!”
衆人聞聲回頭,只見彭含巧身體一歪,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直直地朝着雋鵬海的後背栽了過去。
“小心!”
雋鵬海下意識地轉身,一把將她撈進懷裏。
彭含巧順勢軟倒在他懷中,一張小臉瞬間煞白,毫無血色,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滾落。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雋鵬海的衣袖,另一只手捂着腳踝,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鵬海哥......我的腳,我的腳好像崴了......好疼,疼死我了......”
她一邊說,眼淚一邊往下掉,看上去脆弱又無助,任誰看了都得心生憐憫。
闞樂容就那麼靜靜地站着,看着。
她看着彭含巧那張慘白卻藏着一絲得意的臉,看着雋鵬海那副先是驚愕、隨即轉爲焦急心疼的模樣。
真是一出好戲。
連“崴腳”這種老掉牙的戲碼都用上了,看來是真沒什麼新意。
雋鵬海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他低頭看着懷裏哭得梨花帶雨的彭含巧,嘴上急切地安撫:“怎麼這麼不小心?別動,我看看。”
說着,他就要蹲下身去檢查。
可他的眼神,卻越過彭含巧的頭頂,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爲難和請求,投向了闞樂容。
那眼神仿佛在說:樂容,你最懂事了,你看她都這樣了,我總不能不管吧?你先自己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