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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搶劫被抓,我在派出所和八年未見的父親相見。
我被反手銬在老舊暖氣片上,站不直,也蹲不下,以這樣滑稽的姿勢迎着他審視的目光。
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的弟弟躲在他身後,眼裏還有不服。
目光對上的刹那,他猛地抬腳,狠狠踹在我身上。
“付淮舟!你就這麼缺這一千塊錢?不惜搶到你弟弟頭上!”
“我真沒看錯你,你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一輩子也只能夠當個下三濫的混混,比你弟差遠了!”
就因爲我爲替我媽出頭打了造謠者,我在他心目中就成了無可救藥的混子。
家裏丟的東西默認是我偷的,我弟失足碰了不該碰的都是我帶壞的......
可那些陳年舊賬我早已懶得翻,轉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缺啊。你又不養我。”
有了這一千塊就能買下那塊大墓碑,讓我能將和媽媽的合影刻在上面。
......
派出所裏頓時一片死寂,老舊的暖氣片隨着我掙扎發出吱呀的聲響。
所有警察都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着我,像在圍觀什麼滑稽表演。
他們看着我想笑,又不敢笑。
畢竟我父親付正廷是A市著名企業家,付家養的寵物狗吃一餐都不止一千塊。
而付家長子,此刻正因搶劫自己的親弟弟一千塊被銬在暖氣片上。
沙發上的父親臉色鐵青。
他當然不是心疼我,只是覺得我丟盡了他的臉。
繼母林薇適時開口,聲音盡是嘲諷:
“付淮舟,你好歹是付家的人,怎麼就墮落成這種下賤的小混混?”
我歪頭看她,笑了:
“小混混怎麼了?比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強多了。”
她挑眉,從包裏優雅地抽出一沓鈔票。
“搶劫你弟弟?你很缺錢?”
“這樣,你現在給他認真道個歉,我多給你一千。”
我眼前一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轉向鼻青臉腫的付淮安,語氣誇張:
“對不起啊弟弟,哥錯了,哥不該打你。”
我甚至試圖彎腰鞠躬,卻被手銬限制,只能做出一個扭曲滑稽的姿勢。
“哥不是人,哥給你賠罪!”
有個年輕警察沒忍住,“噗”地笑出聲。
這聲笑像是一劑興奮劑,我表演得更賣力了:
“警察同志,能給解開嗎?我想給我弟鞠個躬,真誠道個歉。”
“夠了!”
父親猛地站起,一把拽住我衣領:
“付淮舟,你還要不要臉!”
我掙脫他,視線卻依然看向繼母手中那沓錢上:
“我要錢就夠了。給錢的話,讓我認你當爹都行。”
話音未落,“啪”一聲脆響,他巴掌狠狠抽在我臉上。
我頭一偏,嘴角滲出血絲。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
他指着我鼻子,氣得發抖。
“我告訴你,就算你今天死在這兒,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
“死”字像把鑰匙,猛地打開了我記憶深處那個塵封的記憶。
我恍惚地看着他暴怒的臉,突然想起八年前,母親剛去世的那個夜晚。
他也是這樣指着我,罵我偷了母親隨身佩戴的那枚傳家戒指,任憑我如何哭訴是繼母栽贓都無濟於事。
第二天,他就把我扔進了孤兒院,說再也不認我這個兒子。
視線漸漸模糊,我看着他,一字一句:
“是啊,我真的快要死了。”
嘴角在流血,心口也在流血。
這一千塊,我想買下那塊刻着我和母親合影的墓碑。
和媽媽躺在一起,是我現在唯一的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