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有田看了眼一副老實樣的周老栓,又看了看縮起來的曹菊花,冷聲道:“周老栓,你們周家做事太不地道了!全家合起夥來欺負我外甥女女,當初哄着她結婚,轉頭你兒子攀了高枝,就翻臉不認人,你們這是騙婚?曹菊花還敢上門撒野罵人,這要是不嚴懲,以後誰都敢來我們黎家村欺負人了”
周老栓的腰彎得更低了,臉上賠笑,心裏卻恨得不行。可周建軍現在是周家唯一有出息的孩子,爲了他的前途,也只能先忍下這口氣。等以周建軍當上大官,再回頭收拾這一家子,讓他們知道周家不是好惹的!
想到這,他嘴上連連應和:“是是是,你說得對!都是我們家混賬,是我們對不起清禾丫頭,我在這給你賠禮道歉了!”
羅滿囤看黎有田還是一臉怒氣的樣子,上前打圓場:“老黎,這事我已經問清楚了。周家這事做得不地道,我肯定給您一個滿意的說法。但你看啊,清禾丫頭也已經在部隊拿到賠償了,工作也有着落,算是有了圓滿結果。咱們也沒必要把事情鬧大了,傷了兩村的和氣。”
他心裏的想法和周老栓差不多,想着自己村子窮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出了周建軍這麼個有出息的,年紀輕輕在部隊裏當上了幹部,聽說還搭上了團長千金,以後要是真能發達了,整個村子說不定都能跟着沾光。就算沒有別的,能多個參軍名額也不錯。
黎有田也給他面子:“那這事兒你說該怎麼辦合適?”
羅滿囤提出方案:“這樣吧,我做主,先讓周家把清禾丫頭的陪嫁原拉回來。然後再扣周家半個月的工分,和清禾丫頭之前掙的工分一起換成糧食給你們。”
他打量着黎有田的臉色,看他還是一副不滿意的樣子,就繼續說道:“我讓曹菊花在公社廣播裏做檢討,說清楚清禾丫頭爲啥跟建國過不下去了,給你家公開道歉,你看這樣成不成。”
曹菊花聽到要扣工分,還要公開道歉,不樂意了。張嘴想反駁,在周老栓的瞪視下憋了回去。
“老羅,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賣你個面子。”黎有田也總算鬆了口,但他還是加了一句,“但我把話撂在這,周家要是敢耍花樣,我照樣去公社告他們,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面!”
“你就放心吧,我會看好他們的。”羅滿囤連忙應下。
他又轉頭看向周家人:“都別愣着了,趕緊回去把清禾丫頭的陪嫁都搬過來。”
黎青鬆站出來了:“爸,小妹的嫁妝我都清楚有什麼,我找幾個人跟着過去搬。到時候一一核對一下,可不能讓周家貪了!”
黎有田點點頭:“好!你跟着去,仔細點,少了一樣都不行!”
等到了周家,黎青鬆就看到和棉被之類大件都堆在院裏。他核對完大件沒問題之後就核對小件,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大件是齊了,但我妹的銀首飾,還有暖水瓶、飯盒那些東西,都哪去了?”
周建國縮了縮脖子,開始推卸責任:“東西都是我娘和我妹子收拾的,可能漏了,我讓她再找找。娘,小妹,東西少了,你過來看看,是不是收拾的時候給放錯地方了。”他沖屋裏的曹菊花喊。
曹菊花沒吭聲,周建霞扭扭捏捏地從裏屋出來,支支吾吾道:“那些銀首飾我媽怕丟了,幫忙收起來了。暖水瓶不小心摔碎了一個,另一個,我三哥用着順手,就帶去學校了,飯盒在這呢。”她手裏捏着一個明顯被用過的鋁飯盒,邊緣都磨亮了。
“摔碎了?”黎青鬆嗤笑一聲,眼裏滿是不屑,“你說摔碎了就摔碎了,總得有證據把。還有,我妹子的嫁妝,輪得到你們這些婆婆、小姑子和小叔子用?你們家可真夠不要臉的!”
曹菊花坐不住了。走出來想撒潑:“多大點事兒!不就是幾個破瓶子、爛盒子嗎,用用怎麼了?至於這麼計較嗎?”
黎青鬆沒和他們廢話:“我妹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嫁妝一分沒少帶。現在離婚了,屬於她的東西,自然要完完整整地帶走。那些銀首飾是我姑的留下來的,你們把東西給我還回來!”
周建霞急得不行,孟清禾的銀首飾她偷偷試戴過好幾次,別提有多喜歡了,就想着將來出嫁的時候能帶走。
曹菊花心裏更是舍不得,她當初把首飾搶過來的時候是打着如意算盤的。小兒子周建民再過兩年就要說親了,她想着把孟清禾的首飾當彩禮,到時候親家見了肯定會滿意,也能減輕家裏不少負擔。街坊鄰居見了,也得誇他們家有本事,給兒子娶媳婦有排場。
周建霞站着沒動,曹菊花也低着頭不吭聲,娘倆心裏都揣着舍不得,愣是沒人願意去拿。
周老栓只能開口:“老婆子,該還給人家的就還給人家,占着別人的嫁妝算什麼樣子?”
曹菊花壓低聲音:“你懂啥,建民將來是要娶城裏媳婦的,肯定得花不少錢的。這首飾到時候能頂大用處,給了他們,建民娶媳婦的時候咋辦?”
周老栓眉頭一皺,抬高聲音:“這銀首飾是清禾她娘留下來的東西,咱們家本來就對不住清禾,現在更不能昧下她的嫁妝。”
他直接吩咐周建霞:“你去把東西拿出來。”
周建霞哭喪着臉跑進裏屋,在床頭翻了半天,才慢吞吞拿着一個紅布包走了出來
黎青鬆一把接過來,打開紅布,核對沒有問題後,他繼續算賬:“當初給我妹子準備陪嫁的時候,暖水瓶和飯盒可都是全新的。現在被用過了,我們就不要了。你們要麼去供銷社買新的來,要麼就折價給錢給票,選一個吧!”
黎家嫁外甥女是花了大心思的,嫁妝比城裏的姑娘還多,老二黎青柏還問工友借了不少票。周家人用東西的時候爽快,現在要還了,就心疼得不行。
周老栓在心裏飛快算了一筆賬,算清忍不住狠狠瞪了曹菊花一眼,敗家娘們!
他打商量:“錢我們給,就是工業票一下子湊不齊,能不能寬限幾天?”
“不行,今天必須一次清。” 黎青鬆一口回絕。
沒辦法,周老栓只能讓大兒子去找羅滿囤借。
周建國很快就回來了,周老栓把票和錢遞過去。黎青鬆拿起錢數了一遍,又對着光看了看工業票,確認都是真的之後,把錢、票和裝着銀首飾的紅布包都揣進懷裏,對周老栓說了句 “告辭”,才帶着嫁妝走了。
曹菊花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心疼地直捶胸口:“我的東西啊!我的錢和票啊!這日子沒法過了!”
周家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特別是兩個小的,一個覺得自己沒了嫁妝,一個覺得自己沒了彩禮,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