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知微醒來時,感覺昨晚的一切都像場夢。要不是那件屬於蕭景玄的玄色織金鬥篷還好好地掛在衣架上,散發着若有似無的檀香,她真以爲自己是思念(或者怨念)過度產生了幻覺。
她盯着那件鬥篷發了會兒呆,心裏的小人又開始打架。一個說:“看吧看吧,他就是在套路你!溫水煮青蛙,等你熟了就把你吃掉!”另一個捧着臉尖叫:“可是他好帥!他好撩!他還把鬥篷給你穿!這是什麼霸總行爲!”
沈知微用力晃了晃腦袋,把兩個小人都甩出去。不行不行,不能被男色迷惑!鹹魚的首要任務是躺平,不是跳進鍋裏!
她決定化“被動挨撩”爲“主動搞事業”,用工作(雖然是無償的)來麻痹自己那顆蠢蠢欲動的春心。
正好,之前申請的炭火終於批下來了,雖然過程曲折得像西天取經。她去領炭時,看着管事嬤嬤那慢悠悠的動作,和需要層層蓋章籤字的單子,職業病(前世社畜的後遺症)又犯了。
這流程……也太冗餘了吧!領個炭而已,又不是申請國家貸款!
她一邊指揮着粗使婆子把炭搬進小院,一邊在腦子裏自動生成了一份《關於優化王府物資申領流程的初步構想(非正式版)》。當然,她沒敢真寫出來,只是默默地在心裏吐槽。
“小主,您嘀嘀咕咕說什麼呢?”小梅好奇地問。
“沒什麼,”沈知微嘆了口氣,“就是在想,要是以後領什麼東西都能像領這鬥篷……咳,像今天這麼‘順利’就好了。”差點說漏嘴。
小梅卻沒察覺,反而眼睛一亮:“小主,您是不是有什麼好法子?您不知道,隔壁李侍妾想多領些彩線繡屏風,那單子遞上去快十天了,還沒動靜呢!”
沈知微心裏一動。對啊,她一個人吐槽有什麼用?如果能稍微推動一下這繁瑣的流程改革,受益的可是整個後院(包括她自己)的鹹魚同胞們!這算不算……功德一件?
而且,如果她展現出這方面的“價值”,那個卷王王爺是不是會更覺得她“有用”,從而減少些……嗯,那種讓人心跳加速的“特別關注”?
想到這裏,她頓時來了精神。
她沒急着去找蕭景玄,而是先開始了“市場調研”。借着串門(主要是去隔壁李侍妾那裏蹭茶喝,順便看看她那個卡了十天的繡線申請)的機會,她狀似無意地跟幾個相熟(或者說同樣處於底層)的侍妾聊了聊,發現大家苦《王府用度章程》久矣!
不是申請石沉大海,就是流程走得讓人崩潰。有個侍妾想給生病的丫鬟請個大夫,光填單子就跑了三趟,等大夫來了,丫鬟都快自己痊愈了。
掌握了這些“一線用戶反饋”,沈知微心裏有底了。她回到自己的小院,鋪開一張幹淨的草紙(吸取教訓,沒用炭筆,改用普通的毛筆,字跡工整),開始“寫報告”。
她沒有寫什麼高深的“流程優化方案”,而是用一種更直觀的方式——畫圖。
她在紙的左邊畫了個小人,代表申請者,右邊畫了個小倉庫,代表庫房。然後中間畫了一條彎彎曲曲、布滿各種小關卡(寫着“張嬤嬤核驗”、“王管事蓋章”、“李總管審批”等等)的路徑,路徑上還畫了幾個小人躺在路邊,頭上頂着“等待中……”的泡泡。
最後,她在旁邊用簪花小楷寫了一行備注:“申請一筐炭,從提交到領取,理想狀態需三日,實際平均耗時五日以上。若遇某環節負責人不在,則無限期順延。”
畫風依舊清奇,但意思表達得明明白白。
她把這幅“大作”小心翼翼地吹幹,折好。接下來就是怎麼遞到蕭景玄面前了。
直接送過去?太刻意。托張嬤嬤轉交?估計半路就被截留了。
正發愁呢,機會就來了。
下午,張嬤嬤又來了一趟,這次是送一批新到的時鮮果子,說是王爺賞的。
沈知微看着那水靈靈的葡萄和脆棗,心裏有了主意。她讓張嬤嬤稍等,轉身進屋,拿出一個她和小梅之前用新棉布做的、看起來還算精致的抽繩小袋子,把那張折好的“流程圖”塞了進去,然後又抓了好幾大把葡萄和棗子塞得滿滿當當。
“嬤嬤辛苦了,”沈知微笑得一臉純良,“這是妾身自己做的個小玩意兒,裝着些果子,嬤嬤拿去嚐嚐鮮,解解乏。”
張嬤嬤有些意外,但看着那鼓鼓囊囊、用料實在的小袋子,和裏面透出的新鮮果香,臉上也帶了點真切的笑意:“侍妾有心了。”她只當是沈知微會做人,用來打點她的,便也沒多想,收下了。
沈知微看着張嬤嬤離開的背影,心裏默默祈禱:嬤嬤啊嬤嬤,您可一定要在王爺面前打開或者……至少讓他看到這個袋子啊!這可不是普通的零食袋,這是通往效率時代的敲門磚!
她賭的就是蕭景玄那種掌控一切的性子,對於她送出去的東西,尤其是經過張嬤嬤手的,多半會過問一句。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晚膳前,蕭景玄正在書房處理公務,張嬤嬤端着茶水進來,順便提到了沈侍妾送了個小袋子表達謝意。
蕭景玄聞言,從公文裏抬起頭,目光落在張嬤嬤放在桌角那個鼓鼓的、針腳細密(主要是小梅的功勞)的抽繩袋子上。
“哦?”他放下筆,語氣聽不出喜怒,“她倒是有心。”
張嬤嬤笑道:“沈侍妾確實是個和軟性子,懂得感恩。”
蕭景玄不置可否,伸手拿過那個袋子。入手沉甸甸的,果香撲鼻。他解開抽繩,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水靈靈的葡萄和脆棗。他眸光微動,伸手撥開表層的果子,指尖觸到了一張折疊的紙張。
他動作一頓,將那張紙抽了出來。
張嬤嬤也看到了,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蕭景玄展開紙張,當看到上面那幅形象生動、甚至帶着點詼諧的“申領流程漫漫路”圖時,他先是愣了一瞬,隨即唇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了一個清晰的弧度。
這女人……真是……
他幾乎能想象出她一邊畫一邊偷偷吐槽的模樣。
圖中的意思一目了然,直指新章程施行後最讓人詬病的效率問題。沒有一句抱怨,卻比任何抱怨都更有力。
“王爺,這……”張嬤嬤有些忐忑,不知沈知微這舉動是福是禍。
蕭景玄卻將圖紙輕輕放在桌上,指尖在那條彎彎繞繞的路徑上點了點,語氣聽不出情緒,但眼底卻帶着一絲極淡的欣賞:“看來,本王這章程,確實還有些……值得商榷之處。”
他看向張嬤嬤:“傳話給沈侍妾,明日巳時,書房見。”
張嬤嬤心中一震,連忙應下:“是。”
而當沈知微接到張嬤嬤傳來的口訊時,小心髒又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書房見?!
不是後院,不是藏書樓,是書房!那可是他處理正事的地方!
她這是……一不小心,從“被觀察對象”升級成“臨時顧問”了?
完了完了,這下鹹魚不僅翻了身,好像還被迫要……撲騰兩下了?
她看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摸了摸懷裏那枚溫潤的星星石,又看了看衣架上那件屬於他的鬥篷,心情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事業線好像莫名其妙往前推了一大步,感情線……更是亂得一塌糊塗。
靖王爺,您這到底是看重我的“才華”,還是……另有所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