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練，靜靜流淌在連綿的魏軍大營之上。
主帳之內，燭火搖曳，將懸掛的巨幅軍事輿圖映照得忽明忽暗。
沙盤上的旗幟代表着敵我雙方的對峙，空氣中彌漫着墨香與淡淡的鐵鏽味。
沈清弦立於主帳之內，一襲月白勁裝將她纖穠合度的身段勾勒得淋漓盡致。
烏黑如瀑的長發，僅用一根素色的、看似普通的玉帶簡單束在腦後，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於頰邊，更襯得她側臉線條清雅絕倫，肌膚瑩白勝雪，仿佛昆侖美玉琢成。
作爲青冥丹宗派駐此地的監察使，她需確保這場凡俗王朝的爭霸，既在“上宗”約定的框架之內，又能導向魏國的勝利。
此刻，她纖長如玉的指尖正凝於輿圖上一處名爲“狼跳澗”的趙國關隘，一縷靈光在指尖匯聚，欲做標記。
然而，她的心神卻並未完全沉浸於軍務推演之中。
自從月前，她將那塊記載着《九劫不死身》入門篇的玉簡，單獨賜予莫凡後，便分出了一縷神念，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後山那處偏僻的寒潭附近。
那部功法隸屬宗門秘法，修煉之法也迥異於常。她雖知其不凡，卻也暗藏凶險。賜予莫凡，半是隨手爲之，半是存了一絲別樣心理。
此刻，她留在那縷神念微微一動。
“嗯？”沈清弦指尖的靈光悄然散去，清冷的目光投向帳外後山的方向。
通過那縷神念，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寒潭邊的靈氣正被緩緩牽引，匯入一個微弱的氣旋之中——那是《九劫不死身》特有的納氣跡象，莫凡仍在堅持修煉，而且似乎……到了某個關口。
她並未立刻采取行動，只是靜靜感知着。時間一點點流逝，帳內唯有燭芯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
忽然，那縷神念傳遞來的感應變得清晰而強烈！寒潭邊的靈氣驟然加速，如同百川歸海，朝着某個中心點洶涌灌入！
“引氣入體，煉體一重……成了？”沈清弦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一月時間，憑借那部艱澀的功法踏入煉體境，這個少年心性之堅，倒是出乎她意料。
然而，就在她準備繼續推演戰局時，忽然蹙起那雙好看的柳葉眉。案上茶盞中的水面無風自動，泛起細微漣漪，映照出她瞬間凝重的神色。
但這縷訝異尚未平復，她的柳眉便倏然蹙起。
案幾上那杯早已涼透的清茶，水面無風自動，泛起一圈極其細微卻透着詭異的漣漪。
通過那縷神念，她清晰地“看”到，莫凡體內那盞剛剛點燃、本該愈發明亮的生命氣焰，竟如同被一只無形之手猛然掐滅，驟然衰減、渙散。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從煉體一重的境界跌落，重新變得如同未曾修煉過的凡人一般，甚至……更加虛弱！
氣息衰敗，元氣大損，這絕非正常的修爲穩固！
“散功？”沈清弦清冷的臉上罕見地掠過一絲難以置信。
主動散去千辛萬苦修來的修爲？這簡直是聞所未聞！是修煉出了無法控制的岔子，導致功力潰散？還是……他有意爲之？
無論是哪種可能，情況都絕不正常。是那部《九劫不死身》的隱患爆發了？還是他急於求成，走火入魔？
月白身影一晃，如輕煙般自帳內消失，只餘下那根因她驟然離去而氣機牽引斷裂的琴弦，在空氣中發出細微的顫音。
……
夜色下的山林寂靜無聲，瀑布轟鳴是唯一的主調。
沈清弦將身法施展到極致，月白身影在林木陰影間幾個閃爍，便已悄無聲息地潛至寒潭附近，隱在一棵古樹茂密的樹冠之中，氣息與周遭的陰影完美融合。
月光如水，清晰地映照出潭邊景象。
少年癱倒在冰冷的碎石灘上，渾身溼透，粗布軍服緊貼身軀，勾勒出略顯單薄的輪廓。
他臉色蒼白如紙，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氣，一副元氣大傷、虛弱不堪的模樣——正是強行散功後最典型的症狀。
然而，他雙眼緊閉，眼睫卻在微微顫動，緊抿的唇角甚至帶着一絲若有若無、難以察覺的弧度。
沈清弦眸光微凝。
這般情狀，與其說是走火入魔，倒更像是......在偷樂着什麼。
就在她沉吟之際，潭邊的莫凡忽然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縷鮮紅的血絲，周身氣息驟然變得紊亂起來，那強行壓制的虛弱感再也無法掩飾，整個人如同風中殘燭般瑟瑟發抖。
不能再等了。
沈清弦不再猶豫，月白身影翩然落下，足尖輕點碎石，已如一片羽毛般輕盈地來到莫凡身側。
帶起的微風拂動了她額前的幾縷青絲，也帶來了她身上特有的冷冽清香。
"怎麼回事？"她的聲音依舊保持着慣有的清冷，但若仔細分辨，卻能聽出比平日少了幾分疏離，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關切。
她蹲下身，視線與他持平，仔細探查着他的狀況。
莫凡似乎被突然出現的沈清弦驚到，裝作艱難地睜開眼，對上她探究的目光，勉強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聲音沙啞幹澀："沒......沒事，就是，嚐試了一下。"
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似乎想掩飾什麼，但那抹藏在深處的興奮卻未能完全逃過沈清弦的眼睛。
沈清弦沒有立刻追問，纖纖玉指已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龍眼大小的瑩白丹藥。
那丹藥通體圓潤，表面自然纏繞着三道淡金色的玄奧丹紋，只是剛一拿出，清雅沁人的藥香便彌漫開來，令人精神一振，顯然並非凡品。
"這是三轉還元丹。"她說着，伸手輕輕托起他的後頸，助他抬頭。指尖觸及他汗溼的皮膚，感受到異常滾燙的溫度，她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頓。
將丹藥送至他唇邊時，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觸碰到他幹裂的唇瓣。兩人都微微一怔。
莫凡依言咽下丹藥，將頭微微一側，溫潤藥力頓時在體內化開，如同甘霖滋潤幹涸大地，四肢百骸的劇痛和虛弱感迅速緩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