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治療就是個無底洞。
看着如流水般花出去的錢,和不見好轉的病情,家裏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爭吵又爆發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五十萬已經花了一半了!再這麼下去,連棺材本都要賠進去!”
爸爸把繳費單狠狠摔在地上。
“那也是你女兒!你想怎麼樣?拔管子嗎?”
媽媽冷哼:“要拔你去拔!別想讓我背這個罵名!”
“行!都不管是吧!那就都別管了!”
爸爸一腳踹翻了茶幾,拿着外套摔門而去。
媽媽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我的房門罵了一句“討債鬼”,也挎着包氣沖沖地走了。
整整三天,爸媽都沒回來。
床頭櫃上的藥瓶早就空了,最後一片止痛藥在昨天就被我吞了下去。
可我不敢給他們打電話,更不敢開口要錢買藥。
換來的大概率只有互相推諉的謾罵。
只能忍着。
我蜷縮着,牙齒把嘴唇咬得稀爛,在心裏一遍遍地騙自己:
忍一下就好了,再忍一下就不疼了。
就像七歲那年發高燒,爸媽爲了賭氣,整整一周沒回家。
我一個人燒得迷迷糊糊,靠喝自來水、啃幹饅頭,不也硬生生挺過來了嗎?
那時候我能忍,現在我也一定能。
可這一次,身體卻不再聽話了。
疼痛越來越強烈,身體像有無數根針在扎。
冷汗浸透了衣衫,又被體溫烘幹,黏膩地貼在身上。
我就快要撐不住了。
拖着沉重的雙腿爬下床:“哥......藥......”
哥哥正在客廳換鞋,他今天約了朋友去網吧開黑。
見狀,他皺起眉頭:“方似荔,你又要幹什麼?號喪呢?”
“藥......我想吃藥......疼......”
“爸媽吵架把藥瓶都摔混了,我哪知道哪個是你的藥?”
他敷衍地在桌上翻了翻,隨手拿起一個瓶子。
那是我的止痛藥瓶。
但他看了一眼裏面空了,想都沒想,從兜裏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東西塞了進去。
“給給給!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他把藥瓶扔到我懷裏,語氣裏滿是嫌棄:“別裝死拖累我,看見你就煩!趕緊吃完睡覺,別耽誤我出門!”
我顫抖着手擰開瓶蓋,倒出來的不是白色的藥片,而是一顆顆軟糖。
那是他平時愛吃的進口軟糖。
那一刻,我的心比身體更疼。
但我還是把那顆甜得發膩的軟糖塞進了嘴裏,用力嚼碎。
香精味在口腔裏蔓延,混着我喉嚨裏的血腥氣,變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
“怎麼樣?不疼了吧?”哥哥一邊系鞋帶一邊不耐煩地催促。
我忍着劇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點了點頭:“嗯,好多了,謝謝哥......你快去找朋友吧。”
他一點都等不及,抓起鑰匙就沖出了家門。
我嚼着那顆糖,眼淚終於決堤。
既然你們都這麼厭煩我,既然我的存在只會給你們帶來痛苦和負擔,那我就消失吧。
這筆賬,我不欠你們的了。
我拖着病軀,在暴雨夜離開了家。
出走的第一天,家裏沒人發現。
第二天,也沒人發現。
爸爸以爲我在媽媽那,媽媽以爲我在醫院,哥哥以爲我在房間裏裝死。
他們各自過着自己的生活,享受着沒有“累贅”的清淨。
直到第三天晚上,學校老師打來電話詢問,他們才發現不對勁。
推開我的房門,裏面空空如也,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
他們終於慌了,趕忙去報警,發瘋一樣地找我。
一周後,警察局突然上門了。
“請問是方似荔的家屬嗎?我們在城西不遠處的橋洞下,發現了一具無名女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