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道林嶼的身世，是在秦姨病故以後。

那年我們16歲。

我已經破格參加高考，在北大讀大一。

林嶼上了全市第二的高中。

秦姨病了，林嶼醫院學校兩邊跑。

他家境並不寬裕，請不起護工，最後索性休學照顧媽媽。

可一年後，秦姨還是走了。

秦姨是個溫柔的人，林嶼從前那麼乖，多虧了她。

看我父母不在身邊，以爲我日子過得苦，總叫我去她家裏吃飯，我也跟林嶼熟絡起來。

我從不問林嶼爸爸的事，秦姨也不問我父母是做什麼的，怕傷我自尊。

我也不方便說我爸媽做保密工作，這房子周圍一直有人照看，住這裏更安全。

林嶼最苦的時候，媽死了，遺產不多，不會獨立生活，高一課程要重修，沒錢補課。

他消失了一個暑假，回來跟我說，他一定要上北大。

北大，以他當時的狀況還真不好考。

但秦姨是好人，林嶼是我的好朋友，我說：

“我幫你。”

整整三年，我給林嶼當爹又當媽。

早飯晚飯每天變着花樣做，晚自習後還有宵夜，雷打不動。

每一科的復習進度，我盯得比林都緊。還鼓勵他參加競賽，找加分機會。

每天抽空陪他跑步，鍛煉身體。

天知道，我高考時候沒人管，沒人告訴我帶高中生這麼累！

我管他生活，管他學習，還要管情緒。

高一放暑假那天，他喝多了來找我，有力的胳膊緊緊箍住我。

頭埋在我頸間，怎麼推也推不開。

他說：“何清你知道嗎，我媽一個人把我帶大好辛苦。她也很有骨氣，快病死了都不讓我去找他。”

他說：“何清，你知道有錢人的生活是什麼樣的嗎？我小時候見過一次。”

“他的房子比我們小區都大，他們衣冠楚楚光鮮亮麗。”

“他們都是人上人，就我是臭水溝裏的老鼠！”

他說：“何清，我一定要上北大。”

我不多問，只覺得心疼，更用心照顧他。

高二暑假，他又喝多了，眼淚蹭在我胸口：

他說：“何清，是報應嗎？他高貴的老婆孩子出車禍死了，他失去的跟我一樣多了。”

他說：“何清，有錢又有什麼用，他最在乎的回不來了哈哈哈。”

他說：“何清，謝謝你，我好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覺得他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