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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京海太子爺陸霽寒結婚的第七年,南向茉照常去幼兒園接兒子,臨走時老師卻叫住了她:
“樂樂媽媽,孩子最近總說南梔才是生他的媽媽,而您......是照顧他的保姆,我們建議您關注一下孩子的心理狀況。”
南向茉心頭一沉,南梔?她的親妹妹?
回去的車上,她看着後座專心玩玩具的兒子,心頭總是怪異的不安:“樂樂,告訴媽媽,你爲什麼跟老師說小姨是生你的媽媽呀?”
樂樂頭也不抬,擺弄着小汽車:“爸爸說的呀,梔媽媽生我的時候很辛苦,要我長大了孝順她。”
南向茉握着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脊背。
“那媽媽呢?”
樂樂抬起頭:“爸爸說媽媽不能生寶寶,所以梔媽媽把我送給了媽媽。”
說到這,他小嘴一癟,帶着哭腔:“可我想要我的親媽媽。”
吱——
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南向茉猛地將車停靠在路邊,眼前陣陣發黑。
不能生寶寶?南梔生的?送給她的?
巨大的荒謬感和恐懼感交織着,她拼命穩住呼吸:“樂樂,這些話,爸爸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樂樂抽噎着想了想:“上周你出差,梔媽媽來家裏陪爸爸睡覺的時候。”
轟——
南向茉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炸開了,胃裏翻江倒海。
她沒有回家,而是調轉車頭沖向全市最權威的親子鑑定中心。
結果出來時,她手抖得幾乎捏不住那張薄薄的紙。
她和樂樂並非親子關系,但遺傳匹配度遠高於常人,這意味着,樂樂的母親必定與她血緣極近。
極近的血緣,南梔......
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六年前的記憶裹着血腥氣撲面而來。
那時她離預產期只剩一個月,一場慈善晚宴,有人持刀刺向陸霽寒,她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
最終她早產大出血,被緊急剖腹產,連子宮也一並切除。
她記得昏迷前撕心裂肺的疼痛,記得醒來時陸霽寒紅着眼吻她:“茉茉,我們的兒子平安無事。”
可她也記得,當初在國外鑑定的結果明明是女孩。
但陸霽寒篤定是鑑定出了錯,她便沒再深想。
原來,錯的不是鑑定。
她拼死生下的孩子,根本不是她的。
那她的女兒在哪裏?現在是死是活?
南向茉顫抖着撥通了陸霽寒的電話,她要親口問他,要他給她一個解釋。
電話響了又響,始終無人接聽。
就在她快瀕臨崩潰時,手機裏突然彈出一條爆炸新聞:
【省府高爾夫球場重大綁架案,現場激烈交火,已造成1死16傷】
標題觸目驚心,而下面播放的視頻,更是讓她渾身的血液瞬間逆流。
搖晃的畫面裏,陸霽寒與十幾個歹徒搏鬥,鮮血染紅了他的襯衫,平日裏一絲不苟的頭發凌亂的搭在額前,如同殺神。
而他的眼神,自始至終都在那個被挾持住的女孩身上。
是南梔。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陸霽寒。
爲了另一個女人可以豁出性命,可以渾身浴血,哪怕當年她被綁匪用槍頂着腦袋,他都未曾失去過理智。
南向茉的手指瞬間冰涼,手機幾乎拿不住。
1死16傷,他有沒有事......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揪了起來。
安頓好樂樂後,她只身趕往現場。
等她趕到時,現場已是滿地的狼藉和濃鬱的血腥味。
爲首的綁匪已被警方擊斃,陸霽寒渾身浴血,卻還將南梔穩穩抱在懷裏。
等待救護車的間隙,一個與南向茉相熟的兄弟上前,語氣深沉:“寒哥,當年你仇家遍地,爲了保護南梔,才娶了南向茉放在明處吸引火力,沒想到他們還是找上了南梔。”
他頓了頓,像是問出了疑惑已久的問題:“不過我一直不明白,嫂子那麼喜歡孩子,當年你爲何不說她生的是龍鳳胎,何苦瞞着她送走女兒,還要切除她的子宮?”
躲在暗處的南向茉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死死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她的子宮......是陸霽寒故意切除的?她的女兒......也被送走了?
她永遠記得,當年她與陸霽寒相識,全靠妹妹南梔牽線搭橋,她還一直對她心存感激。
之後,陸霽寒對她的寵愛幾乎舉世皆知。
他買下全城廣告屏循環播放她的照片,向全世界宣告他的愛意。
斥資百億,在最好的地段建造了一座以她命名的玫瑰莊園。
他們的婚禮世紀矚目,細節傳遍海內外,成爲無數人豔羨的童話。
她以爲她終於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卻不知,這一切光鮮亮麗的寵愛,背後都是爲了掩護他真正心尖上的人。
他不惜娶了她,把她推到明處,吸引所有明槍暗箭。
可爲什麼,要送走她用命換來的女兒?
不遠處,陸霽寒深邃的眸子冷了一瞬:“當年南梔曾救過我的命,從此我便發誓要保護好她,至於茉茉的孩子,我怕她將來會和樂樂搶繼承權,只能將她送走。”
“反正茉茉會把樂樂好好養大,等他十八歲,我再讓他們母子公開相認。”
那一刻,南向茉的心幾乎要被碾碎。
他愛屋及烏,難道她的女兒就不是命嗎?
對話還在繼續,那兄弟嘆了口氣:“唉,萬一嫂子知道這一切,她怎麼受得了?”
陸霽寒沉默片刻,聲音是一貫的淡漠:“南梔心思單純,經受不住這些風浪,但南向茉......她受得了。”
她受得了......
南向茉腦中轟然作響,那些噩夢般的過往洶涌撲來。
他全城告白那天,她無故被車撞飛,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在重症病房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向茉莊園”建成剪彩那天,她被人擄走囚在地下室,連日的電擊水刑讓她崩潰失禁,幾近精神失常。
世紀婚禮那天,她的酒裏被人下了劇毒,口吐鮮血差點沒能搶救過來。
每一次,都是陸霽寒陪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紅着眼眶道歉。
他說:“茉茉,你要堅強,我還想和你有以後。”
她以爲那是愛,是風雨同舟。
原來不過是因爲,他覺得需要她經受這些本該由南梔承受的折磨。
她只是盾牌,是工具,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舊日傷痕在這一刻仿佛全被狠狠撕開,尤其是剖腹產後留下的隱疾,在劇烈情緒沖擊下驟然發痛。
她痛得沿牆滑跪在地,下意識再次給陸霽寒撥去電話。
那邊,陸霽寒盯着屏幕良久,最終接聽,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老婆?我剛在開會,手機靜音了,怎麼了,想我了?”
南向茉蜷縮在地,聲音發抖:“我......我舊病復發了,好痛。”
這一刻,她是真的需要他。
可就在這時,救護車姍姍來遲:“傷者在哪?”
南向茉艱難抬眼,只見陸霽寒捂住聽筒,匆匆掛斷電話。
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句關心,他抱起南梔,長腿邁上了救護車。
他臉上的焦急,心疼,慌亂,那麼真實,卻又那麼刺眼。
因爲這一切,都不是爲了她。
望着救護車絕塵而去,南向茉心裏最後一絲冀望也徹底湮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和無盡的恨意。
腹痛還在肆虐,那股恨意支撐着她掙扎站起身,撥通了律師的電話。
“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
“另外找個偵探,不計代價查清博生醫院六年前九月一日所有的出生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