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6
剩下的日子裏,我專心備考。
期間白琳幾次三番找茬,但是也沒有鬧出什麼大事故。
六月,頂着烈陽,我參加了高考。
高考結束後,我如釋重負。
雖說不能像上輩子那樣考得那麼如意,但是京大應該十拿九穩了。
爸媽都來接我,甚至白琳也在。
哥哥抱着一大束向日葵,朝我笑得寵溺。
出乎意料的是,陸行之也來了。
我還在納悶,陸行之這麼會來?
他只是咳了一聲,言簡意賅地說:“我爸讓來的。”
我轉眼一想,家族聯姻嘛,禮數還是要周全的。
正準備道謝,白琳就湊到陸行之身邊。
親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輕微搖晃,夾着嗓子說,“行之哥哥,我們好久不見了呀?”
“我是白琳,是白家的真千金。”
見陸行之反應平平,她又補上一句:“和我那冷冷淡淡的妹妹不一樣,我很熱情哦。”
她茶裏茶氣地加重咬字“真千金”,曖昧地用傲人的蹭了蹭陸行之。
說罷,上位者似的朝我挑釁一笑。
陸行之有分寸地往後退了退,不動聲色地擺脫她的觸碰,面色冷峻。
我翻了一個白眼,好,很好,真千金,你成功地挑起了我的勝負欲。
我上前也拉住陸行之另一側手臂,學着她的茶裏茶氣的樣子道,
“行之哥,我一定能考上京大的,我們青梅竹馬,你一定會好好照拂我的吧?”
“你這個假千金,假惺惺什麼呢,能不能考上京大還另說呢。”
“會的!”我看向陸行之的眼睛,堅定地說,“陸行之,我一定會考上京大的!”
他似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目光幽深地看向我,沒說話。
哼!笑死,就這老娘還攻略不了你。
我心裏暗自偷笑。
真千金看着我們兩人“含情脈脈”的對視,瞬間感覺自己像一個發光的電燈泡,在一旁氣得跳腳,嘰嘰喳喳地吐槽我。
該死,多麼曖昧的氣氛啊,就這樣被破壞了。
我一臉不嘻嘻的表情,悉數落入陸行之眼底。
07
九月,我順利進入了京大。
不是經濟管理系,而是沾邊了的工商管理。
成爲陸行之的直系學妹的A計劃失敗。
我不得不拿出了B方案——加入陸行之的計算機社團。
攻略不易,小嫿嘆氣。
我一個文科生,大腦被迫接受代碼、數據、編程等一系列理科專業知識了。
小嫿不語,只是一味地變成笑話。
不過,正好借此機會,完成我的攻略任務。
我開始以“扶貧社團成員”爲由纏着陸行之,總是拉着他給我開小灶,借機感情升溫。
他聚精會神地給我教學時,我雙手托腮,嘴上“嗯嗯”的回應,眼神卻直勾勾地盯着他,熾熱而無法忽視。
他似是終於忍不住了,面無表情地說:“你到底要不要聽?”
“要要要!”我急忙表態,“只是你長得太吸引我的目光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我話語中帶着一絲委屈,餘光卻偷瞄他的反應。
他冷峻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痕,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黑着臉繼續給我講解。
男人不都喜歡聽別人誇他長得帥嗎?到男主這裏畫風怎麼變得不一樣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
此外,我每天都在網絡情感大師那裏“偷師”。
無論陸行之如何臭臉拒絕,把那些情感小妙招一股腦地在陸行之身上試驗。
這天,我照例約陸行之進行“情感上的一些交流”,這次要進行的項目是密室逃脫。
我一臉視死如歸地拉着他開始遊戲。我特意選定了恐怖本作爲主題。
昏暗陰森的環境下,人總是習慣性尋找依靠。
而恰當的示弱,可以滿足男人骨子裏的強大感覺。
只要我在恰當時機,裝作很害怕的樣子。
與陸行之進行一些身體上的接觸,我們的關系就會更近一步。
真正踏入密室的那一刻,我有些後悔了。
根本不需要裝作害怕,我是真的害怕啊!
生鏽的鐵門上殘留着猩紅色的血跡,消毒水與鐵鏽混合的氣味直沖鼻腔,應急燈在天花板上詭異地閃爍。
牆角破舊的點滴架不知爲何吱吱作響,診療床的皮革束帶上沾滿了鮮血和詭異的熒光綠色。
我雙腿發軟,雙手不由得死死抓住陸行之的衣角,閉着眼睛慢吞吞地挪動。
一陣詭異的笑聲傳來,我呆在原地,隨即猛地像八爪魚似的掛在陸行之身上。
頭死死地埋在他懷裏,死活都不肯抬頭。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陸行之悶悶地笑,連胸腔都在震動。
就這樣,陸行之拖着巨嬰似的我完成了好幾項任務。直到我們走入一個敞亮的空間,我才從他身上跳下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環顧四周。
陸行之看我好笑,剛想上前調侃幾句,卻看我待愣着站在原地。
他環顧四周,也愣住了。
08
這裏......很像白氏醫療心理諮詢的VIP室。
腦海中閃過凌亂的碎片,太陽穴被電擊般猛地一緊。
好似有什麼塵封已久的記憶,即將掙脫束縛。
我痛苦地蹲下,雙手緊緊捂着快要爆炸的頭,呼吸急促。
餘光中,陸行之雙瞳放大,好像回想起什麼,雙手握拳,面色慘白而嚴峻。
他跌跌撞撞走向那把心理諮詢椅上的背影,逐漸與記憶中的樣子重合。
我想起來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
我叫白嫿,是白家的真千金。
白氏是醫療藥品行業的龍頭企業,白家更是整個京市的老牌豪門,權貴名流。
可是自從我父親白偉山上任真正掌權人後,白氏就不復當年輝煌,開始走下坡路。
白偉山表面謙和有禮,實則心狠手辣,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甚至不惜跨越道德和法律的底線。
爲了讓白氏站在京市豪門的頂峰屹立不倒,白偉山選擇與當時蒸蒸日上的新貴周家聯姻,娶了我的母親周清雲。
母親原本有心上人,死活不願意聯姻,迫於家族壓力只能答應與父親見面。
白偉山一副溫潤如玉的正人君子模樣。
母親放下戒心,與他說明了自己不願被聯姻所束縛。
白偉山溫和地告訴母親,不會逼迫她。
知道她最近情緒波動大,哄騙她進行“心理疏解”。
母親跟他去了白氏醫療心理諮詢的VIP室,成了這場有違倫理的鬧劇中第一個實驗品。
白偉山靠着不斷地催眠、篡改、植入記憶,將母親牢牢綁在身側,也緊緊攥住了與周家的合作。
此後源源不斷的無辜女性患者成爲白偉山的傀儡,主動向白氏的合作夥伴們提供特殊服務。
一個肮髒的權色交易場所誕生了,甚至被取名爲“享樂園”。
可笑吧?白偉山就這樣踩着女性的身體和鮮血,永遠光鮮亮麗,永遠受萬人敬仰。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我在白偉山眼中,不過是一個籠絡陸家的工具。
高一那年,我意外找到母親在被催眠二十年裏,偶爾清醒時刻記錄下來的日記。
我終於發現父親藏在僞善面具下的真面目。
想起前幾天,陸行之說一直睡不好覺,要去白氏醫療心理諮詢VIP室做一個心理疏導。
我慌亂地前去阻止,等我趕到VIP室時,陸行之已經結束了治療。
他面色蒼白地躺在診療床上,扭頭看了看我,眼神空洞。
白偉山回頭冷冷地盯着我,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冰冷病態的眼睛。
盡管我竭力平穩呼吸,裝作若無其事。
但我的突然闖入和恐懼的神情已然暴露了自己。
我看着他陰沉着臉一步步向我走來,身體止不住發顫,連連後退。
突然,一陣劇痛從後頸傳來,我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就是父親和哥哥一副關心我的做派,圍在我床前。
那是我第一次被催眠,也是陸行之第一次被催眠。
我休學了三個月,經歷了無數次記憶的篡改和刪除。
而陸行之雖然也被催眠了,但是只有淺淺一次。
潛意識裏沒有被外界的幹擾而馴化,只是性情大變。
我在他眼裏只是一個聯姻對象,對我的好卻是他發自內心的。
三個月前,陸行之與蘇家千金交往密切的緋聞傳來,打亂了白偉山的計劃。
他再次選擇讓女人爲他沖鋒陷陣。
而這次他推出去了我,白嫿,他的親生女兒。
哥哥刻意在餐桌上提起白琳。
權威機構僞造的親子鑑定書、白琳在樓梯口說出那些奇怪的話。
陸行之對我的突然疏遠,一切的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我如墜冰窟,整個人瑟瑟發抖,艱難地抬頭看向陸行之。
他面色慘白,一副未曾回過神的模樣。
“你也想起來了。”我看着他的模樣,顫抖地說。
“嗯。”陸行之大力把我抱住,仿佛要揉進骨血。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嫿嫿。”
我埋在他頸窩中,一言不發,只是默默流淚。
09
塵封多年的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揭曉。
我和陸行之也無心繼續了。
找了一家比較安靜的咖啡館,商量着結束這場荒誕的、有違倫理的、長達二十餘年的精神施暴。
這是現實世界,不是那本《霸道陸總愛上我》的瑪麗蘇小說。
我第一反應是,向警察求助。
但是,陸行之卻搖了搖頭,不能完全寄托於警察。
“白偉山這個黑色產業鏈既然能做得這麼大,二十年來那麼多受害女性在享樂園工作卻從未被爆出來過,警局......說不定有人攔着。貿然報警,反而會打草驚蛇。”
我看了他一眼,果然,從豪門世家出來的,多多少少都有懂些彎彎繞繞的東西。
“那我們該怎麼破局?”
“保留證據,一擊必中。”在他鄭重其事的目光下,我不由得地握緊了拳頭,
陸行之送我回到白家別墅時,我們故意在門口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裝作親昵地擁抱。
餘光中,二樓兩個身影一直盯着我們看。
等我一進家門,白琳就氣勢洶洶地沖過來,質問道:“陸哥哥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我暗自嗤笑,一條爲虎作倀的狗罷了,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我笑着直視她,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
“怎麼辦呢?你的陸哥哥是我的聯姻對象欸,而且......”
我故意放慢語速,一字一句地說,“我、們、是、自、由、戀、愛。”
“你!”看見白偉山和白祁一起,談笑風生地從旁邊走來。
我壓下心口作嘔的感覺,裝作歡喜的迎上去,一把挽住兩人的胳膊,羞怯地說,
“爸爸!哥哥!我......我和行之哥在一起了,行之哥還把陸家兒媳才能佩戴的手鐲給我了呢!”我晃了晃手上熠熠生輝的鐲子。
爸爸哈哈大笑,那張臉上因歲月刻下的皺紋,被面部肌肉牽動地皺成一團。
他眼底的瘋狂和得意之色一覽無餘。
白琳躲在角落面色慘白。
她只是一個刺激我勾引陸行之的工具。
等陸行之真的對我百依百順時,她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晚我就被告知了白琳要去國外留學的消息。
我立刻通知陸行之,讓他留意着白琳的行蹤。
這個女人可以是白偉山刺激我的工具,怎麼不能成爲扳倒他的利器呢?
10
我和陸行之整日形影不離,
白偉山覺得我已經拿捏住陸行之的心了,便放心扶持陸行之在陸氏的地位。
很快,陸行之便從名以上的繼承人,變成實權在握的接班人。
我也沒閒着。
表面上是一副沉浸在戀愛中的幸福模樣,實際上暗中搜羅白偉山非法催眠醫療、威脅女性從事特殊行業的罪證。
商業調查和私家偵探,對於我們這些豪門後代並不陌生。
陸行之和我分別派出去一波又一波人,調查享樂園的地址,還有白偉山使用醫療禁藥的購買記錄。
可是無果。
我雙手掐進手心,一個個希望都石沉大海。
我咬牙做出了選擇,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白偉山和白祁,我自己闖。
“你瘋了嗎白嫿?白偉山能對你催眠一次,就能對你催眠第二次!”
陸行之狠狠攥住我的肩膀,纂的我眼眶泛紅,“他是個瘋子,他甚至......甚至可能......”
“他甚至可能殺了我,然後讓白琳接替我。”
見我直接地說出了殘忍的真相,陸行之愣住了。
“陸行之,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們肮髒的嘴臉,所以,讓我去吧。”
他知道自己勸不動我,沉默了半晌,只吐出一句,“保護好自己。”
我去了白偉山的書房。
白偉山的書房分有裏外兩間,外間是用來議事會客的。
總有白氏的商業夥伴和他談合作,一談就是很長時間。
而裏間則是白偉山的私密空間。
任何人都不能進去,甚至是白祁。
陸行之把白偉山約出去,談白陸兩家的合作事宜,我小心翼翼地溜進了他的書房。
我在外間仔仔細細地搜羅了一遍,都沒有什麼異樣。
唯獨有一側書架,位置擺放得有些奇怪。
我心中冒出個令我不寒而栗的猜測,轉頭把針孔攝像頭藏在正對着書架的花瓶中。
那個針孔攝像頭是陸氏研發的新品,不僅肉眼難以輕易發現,而且能遠程操控鏡頭角度。
目光轉向內間,我走過去,盯着密碼鎖看了一會兒,暗自思忖。
抬手,輸了一串數字。
“嘟嘟”,錯誤的提示音傳來。
我再次嚐試了白偉山的生日、白氏醫療的創立日、第一次實行催眠實驗的日子,
會是什麼呢?
我陷入一籌莫展。突然我的目光掃過桌子旁的一個手表,那是我送給白祁的生日禮物......
嗯?白祁?
我突然靈光一閃,在密碼鎖中輸入了白祁的生日。
【滴—】鎖開了。
“呵”我嘴角扯出一絲嘲諷。
女兒是被催眠,被利用的聯姻工具。
兒子是被放在心肝上的繼承者。
我推開門走進去,辦公室只有一張辦公桌,一套沙發椅和一個架子。
房間是簡約的黑白灰色調,可是卻壓抑地讓我喘不上氣。
我在架子上翻翻找找,終於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裏,發現了一本有些奇怪的文件夾。
它被兩個大文件夾遮擋,只露出來泛黃頁殼的一角。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抽出來,翻開細細翻閱。
“白氏集團醫療產業利益鏈”
“白氏醫療集團心理實驗記錄”
“重置記憶藥物研發書”
......每一個項目都看得我不寒而栗。
我顫抖着把這些證據拍下來,雙手死死掐着掌心。
我繼續埋頭翻找。
可是無論我怎麼翻,始終都沒有那個至關重要的,最能直接證明白偉山犯罪的證據——享樂園的存在。
突然,窗外一陣急切的刹車的聲音傳來,是白偉山回來了!
我爭分奪秒地把一切恢復原狀,在最後一秒終於跑回了我的房間。
打着哈欠,故意把頭發揉得亂糟糟的,不經意出現在樓梯口,裝作剛剛睡醒的樣子。
許是我的動作太過刻意,白偉山的目光帶着些審視,在我的身上來回掃過。
我不寒而栗,有一種被毒蛇纏繞脖子的陰溼窒息感。
大約半分鍾後,他才笑着對我說:
“行之他爸要過生日了,你以行之女朋友的身份好好準備禮物,做好咱們白家的臉面。”
我假意笑着應下。
11
半個月以來,我和陸行之一直盯着書房外間那扇奇怪的書架。
果然,不出我所料,書架背後竟然真的隱藏着一個密道。
那天,白偉山領着一個肥頭大耳的合作夥伴來家裏談事。
那位李總是京市出了名變態,手段極其殘忍。
曾經聯姻過三個暴發戶家的女兒,最終都以精神失常收場。
他陰惻惻的目光盯着我,我全身好像被蛤蟆踩過一般,幾欲作嘔。
他們進了書房外間談事,我立刻回房間打開監控屏幕,聚精會神地盯着。
屏幕中,白偉山扭動書架旁放置的瓷器。
書架開始緩慢地移位,露出一個燈火通明卻深不可測的神秘走道。
白偉山領着那位李總,有說有笑地走了進去。
那裏......應該就能通向享樂園吧。
我立刻把這一發現告訴了陸行之。
我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選擇與他進行商議。
很快,我們敲定了一個計劃。
雖然陸行之認爲這有些冒進,但是我還是堅持着我的想法。
已經有太多無辜的女孩,和支離破碎的家庭了。
白偉山必須被繩之以法,哪怕我的性命可能會受到威脅......
趁着白偉山去滬市出差的機會。
我和陸行之提前聯系好信任的警察,準備來個一網打盡。
那人叫周驍,是陸行之高中好友,我們都認識。
白偉山是個疑心很重的人。
別墅內到處都是他的眼線,我怕周驍貿然進去會打草驚蛇。
只好讓他在幕後監控,提前部署好接應和突發方案。
我以約會的名義領着陸行之進了白家別墅
避開監控,進了外間書房,按照監控中白偉山的模樣扭動了書架旁的瓷器。
密道緩緩顯現,我們對視了一眼,按了按耳中的隱藏式耳機,走入密道。
密道很長,延伸得一眼望不到盡頭,遠處只有一個朦朦朧朧的光源,五彩繽紛的。
不知道走了多遠,越來越逼近那處,聲音也越來越大。
在半途中,陸行之又發現了一扇暗門,那扇暗門裏傳來搖滾律動的節奏聲,是享樂園!
我和陸行之對視一眼,分頭行動。
他去探探富人們嚴禁把守的荒誕世界,而我則前去另一扇門。
到了那扇門盡頭,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是另一個書房。
確切來說,是白偉山另一個家。
我大概掃視一眼,整個房間是以淡棕淡黃爲主的暖色系。
和白家別墅不一樣的,這個書房,充滿生活氣息。
沙發上隨意扔着的西裝外套、辦公桌上堆積的文件、窗台邊種植的富貴竹、茶幾上的半杯水......
我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堆積如山的文件夾。
我上前翻了翻,企圖找到一下關於享樂園的客戶名單。
可是當我把文件翻開,一張相框明晃晃地出現在我眼前,我愣了愣,滿眼盡是驚愕。
相片上,白偉山滿臉微笑的一只手摟住一個嬌媚柔婉的女人,另一只手則拉着小時候的白祁。
三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意,親昵得像一家人。
爲什麼白祁心甘情願地在白偉山身邊做事。
爲什麼白祁當幫凶蒙騙媽媽。
爲什麼白偉山的書房密碼是白祁的生日......
原來他們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我和媽媽從頭到尾只是白偉山走捷徑的工具......
我頭痛欲裂。
“白偉山,你踩着這麼多人的一輩子上位,你不怕遭報應嗎?”
12
突然,咔嗒一聲,門開了。
我立刻轉頭望去,只見本應該在滬市出差的白偉山出現在門口,神色陰冷。
我後退一步,心中暗道不好。
中計了!
“弱肉強食,天經地義!有什麼報應盡管來啊,我等、着。”他口氣張狂。
白偉山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心中暗恨,卻沒有表現。
“從你第一次打開書房內室的門,我就知道了。嫿嫿,你也不枉我布的這一盤大棋啊。”
我後退一步,迅速思考着對策。
耳中傳來微弱的電流聲,我神色一動,故意裝作難以接受的樣子,將話題引至催眠。
故作悲愴道:“爸爸!我和哥哥一樣,是你的親生孩子,爲什麼只把我當成工具?之前您還說我是您唯一捧在手心的千金!難道?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耳機裏傳來一陣輕咳,
“那個......戲過了。”陸行之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我心底無語,面上仍是悲痛欲絕。
“爲什麼?呵”白偉山嘴角扯開一個弧度,眼底的譏諷和不屑似乎要溢出來。
他倚着門框,說出了一段塵封多年的舊事。
甚至連在媽媽的筆記本中,也未曾窺見半分的舊事。
“阿祁是我和祁薇的孩子。”提起那個女人,白偉山連語氣都溫柔了起來。
“我和祁薇,青梅竹馬,兩情相悅,我是白氏的繼承人,肩負着白氏百年豪門的榮耀,而她只是一個居家保姆的女兒。”
“即使家庭懸殊,可是我還是堅持着和薇薇在一起的想法。”
“我沒日沒夜地壯大公司,渴望有一天能獲得你爺爺的允許,讓我們在一起......可是你爺爺堅持讓我和周氏聯姻,以延續白氏的輝煌”
白偉山語氣落寞,“你爺爺甚至不惜讓混蛋去敗壞薇薇的名聲。”白偉山突然看着我,“於是,我只能暗中壯大自己的羽翼,爲了獲得周家的助力,我通過催眠讓周雲清心甘情願愛上我,爲兩家的合作拉上血緣的保障。”
“後來,我真正掌權了,薇薇也能陪伴在我身側。”
“明明這一切都在向正軌發展,我和薇薇有了一個獨屬於我們的小家,還有了阿祁......”白偉山話鋒一轉,語氣陰森。
“可是都怪你!爲什麼在我的西裝口袋裏塞紙條?”
“薇薇知道了你們母女的存在!她不能接受,自殺了......”
看着他癲狂的模樣,我腦海中漸漸浮現一段被塵封多年的片段。
六歲那年的父親節,老師要求所有人給爸爸準備一個驚喜禮物。
小小的我冥思苦想,決定給白偉山做一個照片手賬。
我貼了一張全家福,一張我和白偉山的合照,背後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道:
“爸爸,父親節快樂!你最疼愛的女兒嫿嫿。”
沒想到,這個“禮物”不但沒有給白偉山驚喜,反而給了他此生難以釋懷的重擊。
白偉山瘋了。
他偏執地認爲,所有人都是導致那個女人死亡的推手。
他報復了所有人,唯獨對自己的謊言只字不提。
明明白偉山自己才是罪惡的根源。
“白嫿!拖住他!警方已經控制住享樂園了,正在向你的定位趕去。”周驍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
我心中微微一動,繼續與白偉山周旋,渴望讓他親口承認他的罪行。
“可是爸爸!您爲什麼要一次次地催眠我呢?我本就是心甘情願和陸行之在一起,我有信心一直把他拴在身邊!”
“你和你媽都只是我催眠路上的實驗品罷了!你們除了聯姻,不就剩這點價值了嗎?”語氣裏滿滿的對女性的輕蔑和不屑。
雙手帶着怒意緩緩攥緊,指甲深深掐入肉中,留下一片淡淡的紅痕。
“那哥哥呢?我不信哥哥也會這麼對我!”我眼眶微紅,顫抖發問。
白祁在這盤棋中究竟發揮了怎樣的作用呢?
“阿祁才是我真正疼愛的孩子,當然緊隨我的腳步了!”白偉山瘋狂地渴望看到我的悲痛,仿佛這樣就能替他的祁薇報仇。
我迅速頭腦風暴,正欲套出更多信息時,那道暗門“哐當”的一聲被大力踹開,蜂擁而至的警察立刻將白偉山包圍。
白偉山似乎也沒想到警局的人會出現在這裏,畢竟他在警局不乏“保護傘”。
周馳壓着試圖反抗的白偉山,一身浩然正氣:“是在想李副局嗎?哦不對,現在應該是嫌犯1337000號,他已經因涉嫌包庇罪和受賄罪被捕入獄了!”
白偉山目眥欲裂,被銬上銀手鏈的雙手用力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無力地放下了。
13
後來,我又見到了白琳。
那個曾經趾高氣揚的女孩如今卻盡顯滄桑,但是眼神中的微光卻容不得任何人忽視。
我才知道白偉山落網的計劃中,白琳也出了一份力。
她被趕出白家時走投無路。
一邊輾轉躲藏着白偉山的追殺滅口,一邊利用閒暇時間打零工養活自己。
當他被陸行之的人找到時,正在香港的一家餐廳後廚當洗碗工。
和白偉山這種人交易,走這招險棋,手中怎麼能不掌握點對方的死料?
與其終日惶惶不安,東躲西藏,不如把威脅一擊必滅。
不過,陸行之也沒想到,白琳竟然能掌握享樂園那種直接的證據。
本來還心存疑慮,白琳是不是白偉山放出來的幌子?
後來白琳才告訴他,在被趕出白家前,白偉山本意是榨幹她最後一點價值。
約她去書房談“交易”。
白琳對這個笑面虎心存警惕,假意喝下他遞過來的水,裝作昏迷。
她被白偉山帶進了享樂園。
好在白琳暗中記住了來路,在白偉山去準備催眠儀器時逃走了。
一路上,她路過無數個房間,或女性痛苦的哀嚎,或男人喘氣的咆哮。
整個大廳燈紅酒綠,卻處處彌漫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氣味,令人作嘔。
白琳拍了下了這一切,這是白偉山利用女性身體,進行非法權色交易的直接證據。
得知她即將要去江城開啓新生活了。
我看着她憔悴但神采奕奕的眼神,擁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輕耳語:“姐姐,祝好!”
這是我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叫她姐姐。
她可能也沒想到,愣了一瞬,雙手回抱住我,笑開顏:“你也是,妹妹。”
14
白偉山被捕入獄,這輩子估計就要在監獄中度過餘生了。
不過他還是足夠疼愛他和那個女人生的兒子。
他所有的交易中,白祁涉及的堪稱微乎其微。
警方苦於沒有實質性證據,只能以“幫凶”的罪名判了他五年有期徒刑。
白偉山父子倒台,白家資產自然被法院抵押。
我和媽媽離開了這個生活了18餘年的地獄。
好在我以前用白偉山當初贈予我的投資,現在已經是一筆很可觀的數目了。
其中的一半被用於我們母女倆的生活開支,另一半則是我的創業啓動資金。
我和陸行之合作創業了一家公司。
無論陸行之對我的感情如何,青梅竹馬的妹妹?曾經的前未婚妻?都不重要了。
我心中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好的合作夥伴。
公司在我沒日沒夜地努力下,變得日漸壯大,已經成爲京城新貴。
那些曾經唯白偉山和白祁馬首是瞻的人,現在在我身邊阿諛奉承。
白偉山和白祁已經是過去式了,如今的“白總”屬於白嫿。
我憑借自己的努力,讓媽媽過上了和以往一樣的生活。
並爲那些被催眠入享樂園的女性,提供了長時間的賠償與關懷。
白祁的刑期只有五年。
他從小被白偉山當作繼承人培養,心理又會正常到哪裏去?
難免會生出報復心理。
我只有五年時間。
這五年裏,我會豐滿我的羽翼,強大地護住我在意的一切!
後來,我去監獄見了白偉山。
他身穿囚服,胡子拉碴,眼睛腫脹而布滿紅血絲。
粗糙的臉上冒出許多細紋,連發絲都泛着白,哪有昔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陰森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蕩,驀地笑了,笑的無力又自嘲。
“我最看不上的女兒,最後把我那麼大的產業扳倒了,哈哈哈哈。”
突然,他止了笑,眼神透露着瘋狂,慢慢逼近我,雙手死死拽着欄杆:
“嫿嫿,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
“我不顧親情催眠你,你也不顧親情親手把我送進監獄。”
“承認吧,你和我,是一類人。”
我冷淡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板劃出一道滋啦的刺耳聲。
“白偉山,別把你那套令人作嘔的說辭用到我身上,我嫌惡心。”
15
大步走出監獄,一陣晚風拂過面頰,帶着絲絲暖意。
看着天邊微醺的夕陽,突然有一股說不上來的釋然涌上心頭。
我驅車去了一家小酒館,點了一杯珍愛的“絕對日落”。
晚霞,暖風,微醺,一切安好。
我拿起這杯酒微微晃動,看着杯中不斷撞擊出奇妙色彩,在心底微微輕笑:
“恭喜你,白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