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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收到大哥的轉賬後。
媽媽眼眶微紅,對妹妹說:
“還是你大哥懂事,在外面安頓好了,心裏還裝着這個家。”
她看向在角落洗碗的我,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不說話?”
我從小就被放養,沒人教我怎麼迎合別人。
也就是這一兩秒的遲疑,讓媽媽的臉色黯淡下去。
她搖搖頭:
“有時候看着你,我覺得家裏像住進了客人。”
“你哥以前哪怕不給錢,那張嘴也熱乎。”
“不像你,心是冷的,怎麼捂都捂不熱。”
妹妹黛歡顏拿着新買的手機,給我看轉賬記錄。
“姐,大哥說下個月還要給我買個包呢。”
我看着那串熟悉的數字,那是我的畫稿費。
爲了湊這筆錢,我連續熬了三個通宵,手現在還在抖。
她們口中的那個大哥,五年前離家出走後。
早就因爲欠債被人打死了。
我用五年的謊言,維持着這個家。
但就在剛才,我手抖摔碎了一只碗。
媽媽疲憊地閉了閉眼:
“賠錢貨,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幹好什麼事,只要別給我添亂就行了。”
既然我做什麼都是錯的。
那就讓死去的大哥給養活這個家吧。
..........
我蹲下身去撿碎瓷片,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着。
因爲過度用筆導致了腱鞘炎。
醫生說再不休息,這只手就廢了。
“別撿了。”
媽媽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
“去拿掃帚掃,別劃破了手,回頭還要帶你去打破傷風,家裏沒那個閒錢。”
我動作頓了一下,把手縮回袖子裏。
其實我知道媽媽爲什麼這麼討厭我。
聽鄰居大嬸提過,生我的時候媽媽難產大出血。
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她覺得我是她命中的一難,看見我就能想起那場足以致死的痛苦。
可那時候我也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嬰兒,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媽媽皺着眉,轉身去切水果:
“歡顏,給你哥發個視頻,問問他在那邊吃得好不好。”
黛歡顏窩在沙發裏,頭也不抬。
“哎呀媽,哥說他那邊信號不好,工作忙,不方便接視頻。”
“這是哥發給我的語音,你聽。”
她點開一段音頻。
那是大哥給我留下的最後幾條語音之一,被我用軟件合成處理過。
“媽,歡顏,我挺好的,錢收到了吧?這錢你們拿去花。”
聲音有些失真,但媽媽聽得津津有味。
緊接着,語音裏又傳來一句:
“媽,你也對雨桐好點,她在家裏也不容易,別老罵她。”
這是我特意剪輯進去的。
每一次大哥發語音,我都會借他的口,替自己求一點情。
哪怕只是只言片語。
媽媽聽完,眼角的細紋都舒展開了,卻自動忽略了後半句。
“聽聽,這才是當兒子的樣。”
她端着切好的哈密瓜,把最甜的那塊遞給了歡顏。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指了指盤子裏剩下的瓜皮邊緣。
“把那些吃了,別浪費。”
我看着那幾塊泛白的瓜肉,胃裏一陣抽搐。
五年前,警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一個午後。
哥哥的通訊錄刪得幹幹淨淨,只留了我這一個號碼。
或許是因爲在這個家裏,我是唯一一個不會一接電話就要求他的人。
媽媽總是說他是男人,他要能成事,他要賺很多錢。
又或許,他知道只有我能去給他收屍了。
我瞞下了所有人,因爲媽媽有嚴重的心髒病,受不得刺激。
爸爸走得早,大哥是她的命根子。
如果不編造這個謊言,這個家五年前就散了。
“我還不餓。”我說。
媽媽的臉立刻拉了下來:
“給你臉了是吧?”
“在這個家,還要我求着你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