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凌晨一點零三分,張建國枕邊的手機猝然爆發出尖銳、刺耳的蜂鳴,瞬間撕裂了臥室的寧靜。長期刑警生涯養成的本能讓他幾乎在鈴聲響起的同時就睜開了眼睛,一把抓過手機。屏幕上跳動着“110指揮中心”的號碼,像一顆不安的紅點。
他拇指劃過接聽鍵,聽筒裏立刻傳來值班員急促而清晰的聲音:“張隊!西爾頓酒店,108房間,發生凶殺案!報警人聲稱發現屍體,情緒極度恐慌,語焉不詳。報警人手機號碼已發送至您的警務通。現場急需處置!”
“收到!我立刻帶隊過去!”張建國沉聲回應,聲音帶着剛醒的低啞,但異常冷靜。對方沒有多餘的廢話,電話隨即掛斷。
時間就是一切。張建國掀開被子,動作利落得不像剛被驚醒。他迅速套上掛在椅背的襯衫和長褲,皮帶扣發出輕微的金屬碰撞聲。沖進衛生間,他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清水狠狠抹了把臉,驅散最後一絲困倦,又抓起牙刷飛速地刷了幾下。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鍾。
回到臥室,他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警務通手機,屏幕亮起,果然看到了指揮中心發來的報警號碼。他沒有絲毫猶豫,手指飛快地點開早已編輯好的群發信息模板——“一級響應!西爾頓酒店108房命案!全體隊員十五分鍾內局裏集合!裝備齊全!”——確認,發送!
信息發出的提示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張建國最後看了一眼身旁仍在熟睡的妻子,她眉頭微蹙,似乎被剛才的鈴聲驚擾。他心中掠過一絲歉意,但立刻被職業的緊迫感淹沒。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無聲地轉身,輕輕帶上臥室門,又仔細檢查了入戶門鎖,隨即大步流星地走進沉沉的夜色之中。
警笛淒厲,劃破凌晨死寂的街道。幾輛警車風馳電掣般駛向西爾頓酒店。車內,張建國一邊用藍牙耳機與先期抵達的轄區派出所民警通話,一邊飛速瀏覽着警務通上關於西爾頓酒店的簡要信息——三星級,位於相對老舊的城區邊緣。
“……現場情況?報警人呢?”張建國語速飛快。
“張隊,我們剛到!報警人是個年輕男性,叫趙斌,酒店前台夜班經理。他嚇壞了,在酒店大堂,我們的人看着。他說是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是108房發生了凶殺案。讓他去看看。他開始以爲是那人惡作劇,走到108房間門口,卻看見房間門開了條縫,他順着縫隙看進去…就看到……”民警的聲音頓了頓,帶着一絲緊張,“他說滿地是血,床上……床上躺着個人,一動不動,看起來不行了。他沒敢細看就跑出來報警了。”
“保護好現場!封鎖108房及周邊區域,疏散鄰近房間客人,但注意方式,別引起恐慌!法醫和技偵通知了嗎?”
“通知了,都在路上!”
“好,我馬上到!”張建國結束通話,眉頭緊鎖。又是酒店!又是凌晨凶殺!一股不祥的預感隱隱升起。他下意識地想到了玫瑰酒店那具扭曲的黑人屍體,那令人作嘔的現場細節……難道?
十五分鍾後,張建國帶着重案組的骨幹隊員沖進了西爾頓酒店略顯陳舊的大堂。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種若有若無的鐵鏽般的氣息。大堂裏燈光慘白,前台後面,一個穿着酒店制服的年輕男人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眼神渙散,身體還在微微發抖,正是報警人趙斌。兩個派出所民警守在他旁邊。
“張隊!”先期民警迎上來。
張建國點點頭,目光銳利地掃過趙斌:“他就是報警人?情緒穩定點沒?”
“還是不行,驚嚇過度,問不出更多細節了。”
“給他倒杯熱水,安排人陪着他,等情緒稍微平復再問。”張建國吩咐道,隨即轉向自己的隊員,“李明,帶兩個人去調取酒店所有監控,特別是電梯、樓梯、大堂和108房走廊的!小劉,你帶人走訪酒店員工,特別是夜班保安、保潔,看有沒有目擊者或異常情況!其他人,跟我上108!”
一行人快步走向電梯。電梯內壁映出張建國嚴峻的面容。108房……數字在他腦中盤旋。電梯門在十樓打開,走廊燈光昏暗,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氛。108房門口已拉起警戒線,兩名派出所民警守在門外。
張建國戴上手套、鞋套,深吸一口氣,推開了108房虛掩的門。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味——遠比玫瑰酒店案更加厚重粘稠——如同實質般撲面撞來,瞬間填滿了口鼻!張建國憑借經驗立刻屏住呼吸,但那鐵鏽混合着內髒的獨特氣息已深深刻入感官。
房間是標準間格局,窗簾緊閉,唯一光源是床頭一盞被刻意調到最暗檔的昏黃壁燈,將整個空間籠罩在鬼魅般的陰影中。視線所及,大片大片暗紅發黑、半凝固的血液在地板上肆意鋪陳,形成一條從床邊蜿蜒至門口、觸目驚心的“血徑”。
然而,眼前景象的恐怖與詭異,遠非滿地鮮血所能概括。
在床與牆壁之間的狹窄地板上,一個赤身裸體的黑人男性仰面躺着。深色的皮膚在昏暗光線下與身下蔓延的血泊形成刺目對比。他的脖頸以一個極其不自然的、近乎斷裂的角度扭曲着,雙眼圓睜,瞳孔完全散大,凝固着臨死前難以言喻的極致恐懼和痛苦。但最令人頭皮炸裂、胃部翻騰的,是他被某種巨大力量強行撐開至撕裂邊緣的嘴——口腔被一團血肉模糊的物體塞得滿滿當當!
一名先期抵達的法醫助手正強忍着不適,用手電筒小心翼翼地照射檢查。張建國壓下翻騰的生理反應,戴上口罩和手套,跨過血跡走近蹲下。
手電光下,那塞滿口腔的恐怖物體清晰可見——赫然是一團被暴力切割下來的男性生殖器!暗紅色的血液混合着粘稠的唾液,正從死者無法閉合的嘴角不斷溢出,滴落在地板凝結的血塊上,發出輕微、粘膩的“滴答”聲。
“張隊……”法醫助手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初步觀察:死者生殖器被完整切割移除,並被強行塞入口腔深處。創口邊緣呈現不規則撕裂狀,伴有嚴重挫傷,提示凶器可能非常粗糙(如鈍刀)或行凶過程伴隨極端暴力(如撕扯)。下體創口可見大量噴濺狀血跡和疑似動脈破裂跡象,這極可能是主要致死原因之一,但需解剖確認失血量及具體傷及血管。另外,”他指了指死者扭曲的脖頸,“頸椎C3-C4位置嚴重錯位伴骨折,脊髓損傷,這也構成瞬間致命的可能原因。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接到報警電話前1-2小時內。”
就在這時,張建國的目光越過地上的屍體,落在了床上。床鋪一片狼藉,被褥被掀開大半。一個年輕的女孩側臥在床上,身體幾乎半懸在床沿,姿勢極其怪異僵硬,仿佛在做某件事時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她身上只隨意搭着一條皺巴巴的白色床單,勉強蓋住腰臀,露出赤裸而蒼白的年輕軀體。她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但規律,胸廓有輕微起伏,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或藥物導致的意識喪失狀態,對房間裏的血腥地獄渾然不覺。這詭異的安寧與地上的慘烈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的殘酷對比。
“張隊!”小劉的聲音帶着驚愕,她也注意到了床上的女孩。
張建國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玫瑰酒店那個**攜帶艾滋病毒**的馬利克·瓊斯(Malik Jones)的屍體慘狀——喉嚨裏塞着自己的生殖器、肛門內的樹枝——如同鬼魅般瞬間浮現在眼前!同樣的目標(黑人男性)、同樣的侮辱性核心手法(生殖器切割塞喉)!
他猛地掏出警務通,手指因爲強烈的情緒和緊迫感而微微顫抖,迅速調出白天玫瑰酒店案發現場一張非關鍵部位、但能清晰展現“生殖器塞喉”這一標志性手法的局部照片。兩張圖片在屏幕上並置——手法、目標、侮辱的象征意義……高度一致!
一股冰冷的戰栗瞬間貫穿全身!這絕非巧合!
“小劉!”張建國猛地抬頭,眼中寒光暴射,聲音低沉急促,帶着一種洞悉了恐怖連環的強烈緊迫感,“立刻!
1. 檢查女孩生命體征!小心處理,避免二次傷害!
2. 呼叫急救,要求配備經驗豐富的醫護人員和必要監護設備!
3. 安排兩名可靠隊員全程武裝護送,確保她在轉運和醫院期間的絕對安全!她是我們目前最關鍵的活體線索,也可能是凶手鎖定的下一個目標!
4. 嚴格封鎖關於這女孩的所有信息!對外只宣稱發現一名昏迷女性送醫,嚴禁泄露其狀態、位置等細節!”
他迅速轉向李明,語速快如子彈,指令清晰精準:
“李明!
1. 立刻核實地上死者身份!調取酒店入住登記系統,查清姓名、國籍、證件信息!
2. 通知法醫,對死者進行HIV快速篩查!我要盡快知道他是否和馬利克·瓊斯一樣攜帶艾滋病毒!這可能是凶手選擇目標的關鍵標志!
3. 全力追查那個打給前台的匿名報警電話!聯系技術科:
立即進行基站三角定位,鎖定通話時手機大致區域!
調取該號碼所有通訊記錄、機主登記信息!
不惜代價,查明來源和機主身份!我要知道是誰打的這個電話!是凶手在冷酷地引導我們發現‘作品’?還是在玩某種扭曲的遊戲?”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般掃過這血腥地獄般的108房,聲音如同淬了寒冰,在壓抑的空氣中擲地有聲:
“現在,我可以明確判斷:西爾頓酒店108房凶案,與玫瑰酒店2014房馬利克·瓊斯被殺案,系同一名或同一夥凶手所爲!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有特定獵殺目標(外籍、有性侵劣跡、可能攜帶艾滋?)、有高度儀式化及侮辱性作案手法的、極度危險且心理扭曲的連環殺手!案件性質升級!立即按連環凶殺案預案展開全面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