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
張月玥一整晚都縮在他懷裏，把他當成了一個隨取隨用的人形暖爐。
她睡得很好，這具身體久違地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而她身邊的男人，身體繃得像一根拉滿的弓弦，一夜未動。
天剛蒙蒙亮，張月玥的睫毛顫了顫，醒了過來。
她悄悄睜開一條縫，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閉着眼，呼吸均勻，棱角分明的臉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冷峻。
那道眉尾的疤也柔和了些許。
裝睡。
張月玥心裏門兒清。
她故意動了動，整個人又往他懷裏蹭了蹭，手臂收緊，抱住他精壯的腰。
指尖隔着薄薄的汗衫，碰觸到他緊實的腹肌。
三秒倒計時。
【！！！！】
【別動了，小祖宗，再動就出事了。】
【老子一夜沒合眼，渾身的血都他媽往下沖，再蹭一下，這床就得塌。】
【她醒了沒？肯定是醒了，故意折磨我。這個小妖精，壞得很。】
【腰好細，腿好長，身上怎麼這麼香……】
張月玥忍住上揚的唇角，抬起頭，用剛睡醒的沙啞嗓音，軟綿綿地喊了一聲：“顧國安？”
男人猛地睜開眼，那雙黑沉的眸子裏一片清明，哪有半點剛睡醒的迷蒙。
四目相對。
空氣灼熱。
顧國安猛地從床上一彈而起，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醒了就起床！”他背對着她，聲音又粗又硬，丟下這句話就沖進了簾子後面。
譁啦。
又是冷水從頭頂澆下的聲音。
張月玥抱着被子，在床上笑得渾身發抖。
這個男人，每天早上都要進行一次冰水洗禮才能保持冷靜嗎？
等顧國安再出來時，已經換上了那身挺括的舊軍裝，整個人又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硬模樣。
只是那通紅的耳根，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站在桌邊，雙手叉腰，清了清嗓子。
“我批了七天婚假。”他言簡意賅地宣布。
張月玥從床上坐起來，攏了攏頭發，靜待下文。
“今天，我們去置辦東西。”他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家裏缺的東西太多了。”
【缺個大衣櫃，缺個梳妝台，缺個軟墊子，缺一身新衣服，缺缺缺，什麼都缺。】
【得把最好的都給她買回來，不能讓她受委屈。】
【供銷社的好東西都要票，票不夠就去找老周換，錢不夠就去跟趙小虎借。總之，媳婦兒看上的，必須拿下。】
這正合張月玥的意。
她爽快地點頭：“好。”
簡單洗漱過後，張月玥換上自己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薄外套。
顧國安盯着她身上的衣服，眉頭擰得更深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
清晨的家屬院很安靜，空氣裏飄着各家各戶燒煤餅的味道。
走了沒多遠，迎面跑來一個穿着軍裝、身形精瘦的年輕男人。
“老大！嫂子！”那人看見他們，眼睛一亮，一個急刹車停在他們面前，笑得一臉燦爛，“我聽哨兵說你帶了個仙女嫂子！我還不信！今天可算見着了！”
這人就是趙小虎？
張月玥打量着他。
顧國安的臉黑了下來，一言不發。
趙小虎卻半點不怕他，視線在張月玥臉上一掃，驚豔地吹了聲口哨：“嫂子長得真好看！比文工團的台柱子還俊！老大你這什麼運氣啊！”
顧國安一腳踹在他小腿上：“滾蛋！會不會說話？”
趙小虎嗷了一嗓子，跳着腳躲開，臉上卻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張月玥覺得有趣，她往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挽住了顧國安的胳膊。
男人的手臂瞬間僵硬。
【趙小虎你個兔崽子看見沒！這是你嫂子！挽着我呢！】
【老子背回來的！老子領了證的！羨慕死你！】
【回去就讓你小子給我洗一個月的臭襪子！】
張月玥的胳膊挽得更緊了些，身體也貼了過去，仰起臉，對着趙小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你好，我叫張月玥。”
趙小虎看呆了。
他老大什麼時候跟女人這麼親近過？還是個這麼漂亮的女人！
顧國安感受着手臂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還有身邊女人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故作平淡的語氣對趙小虎發號施令：“去，到後勤倉庫，把前兩天到的那批新棉布，還有那面最大的穿衣鏡，都給我送到1-101去。”
趙小虎愣住了：“老大，那批棉布是特供給文工團做演出服的，那鏡子是師長夫人點名要的啊！”
“我不管。”顧國安瞥了他一眼，“現在，它們是特供給我的，有問題嗎？”
【媳婦兒的屋子，必須用最好的布做窗簾，必須有最大的鏡子讓她打扮。師長夫人？讓她等着。】
趙小虎被他噎得說不出話，只能哭喪着臉立正敬禮：“是！保證完成任務！”
說完，他看了一眼張月玥，又看了一眼自家老大那副“快看我媳婦兒”的得意樣，轉身跑了。
打發了趙小虎，顧國安才低頭看向張月玥。
“走吧，去供銷社。”
他的聲音恢復了低沉，但張月玥能感覺到，他挽着自己的那只手臂，放鬆了許多。
供銷社裏人聲鼎沸，空氣中混雜着各種物品和人身上的味道。
顧國安高大的身軀像一堵牆，將擁擠的人群都隔絕在外，把張月玥護在自己身前的一小片安全區域裏。
張月玥的目光在貨架上快速掃過。
東西確實少得可憐。
布料櫃台只有幾種顏色暗淡的粗布，日用品櫃台的暖水壺和臉盆也都是最老舊的款式。
售貨員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耷拉着眼皮，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同志，買什麼？”
顧國安沒說話，只是看着張月玥，用眼神詢問她。
張月玥指了指貨架上的一捆牙刷：“要兩把牙刷。”
又指了指旁邊的雪花膏：“這個也要。”
然後是毛巾，肥皂，碗筷，她指一樣，顧國安就對售貨員說一句“包起來”。
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張月玥把必需品挑完，又走到食品區。
看着空空如也的糕點櫃台，她心裏嘆了口氣。
“沒有你想吃的？”顧國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