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林晚月就起來了。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洞口那個黑色的背影，整晚沒睡着。
韓向一昨天夜裏的話，在她腦子裏翻來覆去地響，每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在她心上。
她利落地開始收拾東西。儲物袋裏沒剩多少了，幾塊硬邦邦的幹糧，兩瓶最普通的療傷藥，還有幾顆從血影狼身上取下來的狼牙。她的手指在狼牙上停了停，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昨天那場生死搏鬥。
“這麼早？”
韓向一的聲音從洞口傳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兒了，黑色衣服上沾着沒幹的露水，好像就這樣守了一整夜。
“既然秘境裏這麼危險，不如早點走。”林晚月把儲物袋牢牢系在腰上，語氣平靜但堅定。
趙虎和錢小多被他們的說話聲吵醒，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來。
韓向一打量着她，深眼睛裏閃過一絲幾乎看不出的驚訝：“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林晚月抬起頭，直視着他那雙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既然躲不掉，不如主動面對。反正都是……”
她及時停住了後面的話，但韓向一顯然明白她沒說完的意思。他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很好。”
隊伍再次出發。這一次，林晚月不再故意落在後面，而是緊跟在韓向一旁邊，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他是怎麼用心神探查前面的，怎麼在走路時保持最好的防御姿勢，怎麼在看起來普通的景物裏發現潛在的危險。
“韓師兄，能問個問題嗎？”走着走着，她突然開口。
走在前面的趙虎和錢小多同時驚訝地回頭。這一路上，林晚月還是第一次主動問韓向一問題。
“說。”韓向一頭也不回，聲音平淡。
“昨天夜裏你用那種心神震懾，我能學嗎？”
韓向一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側頭看了她一眼：“煉氣三層就想學心神攻擊？胃口不小。”
“總得有個目標。”林晚月臉色不變，目光堅定。
“先把你那套步法練熟再說。”韓向一語氣還是平淡，但難得地沒有直接拒絕。
中午時候，他們到了一處幽深的山谷。谷裏彌漫着濃重的腐臭味，地上散落着不知名妖獸的白骨，幾具新鮮的屍體上還掛着碎肉，顯然剛被啃過不久。
“小心。”韓向一突然停下腳步，右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上。
他話音剛落，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幾條粗黑的蛛絲從地底下猛地射出來，帶着刺鼻的腥風直沖向隊伍最後的錢小多。
“地穴魔蛛！”趙虎失聲驚叫，“是6階妖獸！”
韓向一反應極快，劍光一閃，襲來的蛛絲應聲而斷。但更多蛛絲從四面八方射來，轉眼間就在他們周圍織成了一張巨大的死亡之網。
一頭體型像小山那麼大的黑色蜘蛛從地穴裏慢慢爬出來，八只血紅的復眼死死盯着他們，鋒利的螯肢摩擦着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趙虎左邊牽制，錢小多右邊騷擾！”韓向一沉聲喝道，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林晚月跟我正面主攻！”
這是他們配合幾次後形成的簡單戰術。讓人意外的是，趙虎和錢小多雖然臉色發白，卻很快站好了位置，不再像之前那樣慌慌張張。
地穴魔蛛張開猙獰的嘴，噴出墨綠色的毒液。韓向一劍光舞得像幕布一樣，把毒液全擋了下來，飛濺的毒液落在地上，瞬間腐蝕出一個個深坑。
“攻它肚子！”韓向一分心指揮，劍勢一點不亂。
林晚月毫不猶豫地沖上前。這一次，她一點沒藏着，直接使出那套詭異難測的步法，身形像鬼一樣扭動，險險避開魔蛛鋒利的螯肢，劍尖帶着微弱的靈力直刺魔蛛相對柔軟的腹部。
“嘶”魔蛛吃痛，發出一聲尖銳的嘶叫，攻擊頓時更瘋狂了。
“就是現在！”韓向一突然凌空跳起，出現在魔蛛正上方，長劍像流星一樣直刺它的頭。
但這頭6階妖獸好像早有防備，猛地抬頭，噴出一張更堅韌的紫黑色蛛網，網上閃着不祥的幽光。
韓向一人在半空，眼看就要被蛛網罩住
“小心！”
林晚月想都沒想，再次使出那套詭異的步法，身形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居然在最後一刻把韓向一猛地推開，自己卻被蛛網的邊緣纏住，重重摔在地上。
“林師姐！”趙虎失聲驚叫。
韓向一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長劍發出一聲清越的龍吟。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劍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威力，劍身上浮現出玄奧的符文，直接刺穿了魔蛛的頭！
魔蛛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八條長腿還在不停抽搐。
韓向一第一時間沖到林晚月身邊，劍光一閃斬斷她身上的蛛絲：“你沒事吧？”
林晚月驚魂未定地搖頭，聲音還有點發顫：“沒、沒事。”
剛才那一瞬間，她清楚地看到了韓向一眼中閃過的緊張。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真實得讓她心驚。
“爲什麼救我？”韓向一盯着她，目光銳利如刀，“你不是一直很怕我嗎？”
林晚月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習慣你在身邊了？”
這句話說出口，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韓向一深深看了她一眼，沒再追問。
收拾戰場的時候，他們在魔蛛的巢穴深處發現了幾株散發着柔和月光的靈草，細長的葉子上有天然的銀色紋路。
“月華草。”韓向一小心地把它們采下來，“是煉築基丹的主藥之一。”
“按規矩，誰發現的歸誰。”他把月華草遞給林晚月。
“可是……”林晚月猶豫地看着他，“是你殺的魔蛛。”
“沒有你那一推，我也要多費點功夫。”韓向一語氣不容拒絕，“收下吧，你的修爲也該提一提了。”
這一刻，林晚月忽然明白，韓向一之前所有的試探和逼迫，也許都只是爲了讓她在這個殘酷的修仙世界裏能有自保的能力。
夜晚再次降臨，衆人找了個相對安全的石縫休息。
林晚月坐在篝火旁，看着手裏散發着柔和光暈的月華草出神。跳動的火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影子。
“還在想白天的事？”韓向一在她身邊坐下，黑色衣服在火光中顯得更深了。
“韓師兄，”林晚月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着他，“如果我說，我真的不是原來的林晚月，你信嗎？”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提起這個敏感的話題。
韓向一靜靜地看着跳動的火焰，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我早就知道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林晚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從你給我遞皂角的那一刻。”他轉過頭，深眼睛裏映着躍動的火光，“原來的林晚月，寧可死也不會做那種事。”
“那你爲什麼不問我的來歷？”
“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韓向一的語氣平靜得出奇，“重要的是現在的你，不是過去的你。”
林晚月徹底愣住了。這個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睡吧。”韓向一起身，黑色衣擺在夜風裏輕輕擺動，“明天還要趕路。”
看着他走向洞口的背影，林晚月突然覺得，這個看起來冷酷的男人，也許比她想象中更復雜。
而她，好像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適應這個壞掉的世界，和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