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在!你賠我小狗!你賠我!”
“看看你鼻子紅成什麼樣了,這麼嚴重的鼻炎就別想着養狗了。”
“我不管!你賠我你賠我!賠不了,你就做我的小狗!”
遲在被顏落吵的不行,加上他偷偷抱走小狗送回老家,確實心有愧疚。
於是他蹲下身,修長的手指在頭上豎起,比劃成狗耳朵:“好,賠你一個小狗。汪。行了吧?”
“你哄小孩兒呢,根本不像!”
遲在嘆了口氣,骨節分明的手乖乖搭在身前,指尖微蜷,學着狗狗放鬆時垂下的爪子。
他生得清雋,天生一股子疏離冷傲的氣質,此刻偏要學着溫順小狗的樣子,倒有幾分別扭的可愛。
“哼,這還有點像。”
顏落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伸出手:“那你會握爪嗎?”
遲在看了一眼她,眼神裏帶着點被磨得沒脾氣的縱容。
他將左手放在顏落掌心。
顏落覺得新奇好玩,繼續命令:“轉圈圈!”
“……”
“遲在!”
遲在半蹲着在原地轉了個圈:“這樣可以了吧?”
顏落捏住他的臉:“小狗只會叫,不會說話。”
“……汪。”
“真乖。”
顏落摸摸他毛絨絨的腦袋,遲在那雙總是清明的眼睛,有一瞬的迷蒙漫上來。
顏落把原本給小狗準備的牽引繩綁在遲在脖子上。
“等——”
“嗯?”
遲在閉上嘴。
小狗是不會說話的。
他猶豫的這一瞬,顏落已經把牽引繩扣好了。
粉白漸變的繩帶鬆鬆繞在遲在頸間,繩帶間裝飾的蝴蝶結擦過他喉間的凸起,隨着吞咽的動作輕輕搖晃。
顏落蹲下身看着他,就像在欣賞一個洋娃娃。
“哇,好可愛的小狗,是我的小狗嗎?”
“……汪。”
“在在?”
“……汪、汪。”
“哈哈哈,在在!我的小狗狗在在!”
遲在的耳根先一步泛起紅意,連帶着臉頰也染上薄緋。
他的長睫顫了顫,最終輕輕閉上眼,將那點不知所措和隱秘的雀躍都藏了進去,任由顏落的聲音在心底漾開一圈圈軟乎乎的漣漪。
………………
顏落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天花板後緩了一分鍾,默默嘆氣。
“爲什麼又做了這個羞恥的夢。”
遲在,從小住她隔壁大她三歲的男孩,貨真價實的竹馬。
七年前,因爲遲在不許她養狗,把小狗偷偷抱走了,她耍潑耍賴硬要讓遲在做自己的小狗。
這一做就是整整一年。
這一年,她正處於無所畏懼的青春期,沉迷於扮演遊戲,竟真的把遲在當成了小狗對待。
給他扎小辮、刷牙、喂食、玩躲避球,甚至會在房間裏牽着繩……
遲在比她大,性子雖冷但責任心很強,一向對她照顧有加,連這麼荒唐的遊戲都陪她玩了下去。
直到一年後,遲在隨父母舉家搬到瑞士。
遲在臨走前,顏落哭着把一堆玩具和牽引繩都丟進垃圾桶,說“走就走,我會養一只真的小狗”。
遲在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他捏緊顏落的肩,低頭抵着她的額頭說:“落落,你可以養一只真的小狗。但是你不可以——”
不可以什麼?
遲在最終也沒說明白。
瑞士和國內有時差,加上顏落備戰高考,被父母沒收了手機,很快他們就沒有多少聯系了。
上了大學後,新的生活帶走顏落所有的注意力,隨着年齡增長,她回憶起當年對遲在做的事越發地覺得羞恥,恨不得把這段黑歷史通通刪除。
可偶爾午夜夢回,她總會看見少年那張緋紅的臉頰,就像雪地裏落了兩瓣桃花,幹淨又妖冶。
“顏落!”閔蕭蕭的聲音從門外鑽進來,“暑假才剛開始就犯懶?快起來,家裏醬油沒了,去小區超市買瓶回來,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顏落磨磨蹭蹭地收拾好,閔蕭蕭看見她一身史努比睡衣:“就穿這個去啊?”
“就幾步路嘛。”
“幾步路也有可能遇到brush,也不好好收拾下。”
“媽媽,是crush。”
“管你什麼西,都二十二了還不談個戀愛,我都替你着急。”
“嘻嘻。”
“記着買紅瓶子的那個!要生抽啊!”
“知道啦——”
顏落下了樓。
她剛結束大四最後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順利考上本校研究生。不過也清閒不了多久,休息幾天,就得提前去導師那邊報到,還得熟悉熟悉實驗室。
顏落拎着醬油回到小區單元樓門口,看見樓下停着輛搬家用的小貨車,兩個工作人員正在卸貨。
有人搬來了?
她家這小區說新不新,說舊不舊,住了十幾年,也不知道是搬到哪一樓。
顏落噔噔噔往樓上爬,回到家門口,發現對面那間空了七年的房子大敞着,門口並排擺着四五個紙箱。
她猛地停住腳步。
是……搬到這兒來了。
顏落站在那扇敞開的門前,走上前。
這屋子她太熟悉了,這是遲在的家。
他們一家搬走後,這房子就空了下來,她以爲會一直閒置下去,沒想到……
屋裏空蕩蕩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恍惚間,她好像還能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和遲在在這兒追逐打鬧的影子,聽見他被惹急了又無奈的聲音。
顏落撫上門框,指尖忽然觸到一點凸起,她低頭,是張褪了色的泡泡糖貼紙,印着只咧嘴笑的小熊。
那是她當年踮着腳貼上去的,遲在說她幼稚,卻從沒揭掉過。
顏落心頭涌上點說不清的悵然,她摸着那張貼紙,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遲在哥哥……”
那聲音很輕,剛落進空蕩的房間,身後就傳來一聲回應,清晰得像落在耳邊:“我在。”
顏落猛地一僵,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不對。
她緩緩轉過身,一個男人就站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他很高,簡單的白色短袖勾勒出清瘦卻結實的輪廓,眉骨高挺,眼窩微陷,瞳仁是濃黑的墨色,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度。
哪怕褪去了記憶中的少年青澀,顏落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