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身睡衣吧，穿着不舒服。”
遲在的衣櫃收拾得極整潔，清一色淺色系，尤其是白襯衫居多，掛成一排，透着點強迫症的規整。
她翻到件薄棉的短袖睡衣，回頭扶他換衣服。
解開襯衫紐扣時，她沒敢多看，可脫衣服的瞬間，還是瞥見他線條利落的肩背，往下是分明的胸肌輪廓。
顏落心跳猛地漏了拍，平時也沒見他鍛煉啊，怎麼練出來的？
遲在接過帕子，自己勉強擦了擦汗溼的脖頸和手臂，動作虛浮地把睡衣套上。這時粥也熬好了，顏落盛了小半碗端過去，看着他捏着勺子的手都在輕顫，勉強喝了一口就放下，垂着眼簾，臉色蒼白得可憐。
“要不……我喂你吧？”
她心一橫，端起碗，舀了勺粥輕輕吹涼，遞到他嘴邊。
遲在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抬眼看向她，乖乖張開了嘴。
溫熱的粥滑進喉嚨，遲在喉結動了動，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臉上，看得她有些不自在。
“我手藝不太好，你要是不愛喝，就多喝點雞湯。”
“好喝，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粥。”遲在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小時候你生病，我也這麼喂過你，還記得嗎？”
顏落模糊的記憶涌上來。好像是有那麼兩次，她發着燒鬧脾氣，不肯吃藥也不肯吃飯，爸媽都沒轍，是遲在守在床邊，一勺勺把粥吹涼了喂她，就算熱粥灑在他手背上，他也什麼都沒說，繼續耐着性子哄。
想起這些，顏落心裏更愧疚了。
隔了七年，遲在都能條件反射地跪下，可見當初的陰影有多深……她真是個罪人。
遲在小心翼翼地問：“你這段時間很忙？”
“還好，怎麼了。”
遲在慢慢搖頭，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只是覺得好久沒有見你了。”
顏落心虛地低下頭：“已經忙完了。”
“那明天是不是就可以接你上下學了？”
顏落小聲說：“等你好起來再說吧。”
遲在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縮：“爲了這句話，我會快點好起來的。”
第二天早上，顏落剛推開家門，對面的門也恰好打開，遲在站在門口，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朝着她笑，像極了那些年一起上下學的清晨。
“你退燒了？”
遲在低下頭：“好像是，你看看。”
顏落猶豫了一秒，伸手覆上他的額頭，沒有了昨天的滾燙。她剛要收回手，卻對上他垂眸看來的目光，那雙眼睛漆黑深邃，牢牢鎖着她。
“嗯，好像退了。”她趕緊收回手，假裝整理耳邊的碎發。
“多虧你昨天的照顧。”
兩人並肩往樓下走，顏落坐在遲在的副駕，心裏忍不住嘀咕：明明前幾天還想着要避開他，怎麼又坐上這輛車了？
車子開到學校時，顏落的手機響了，是李桉。
“顏落，這周末有空嗎？新上了一部電影，我看評價挺好的，想約你一起去看。”李安的聲音很熱情，帶着明顯的期待。
顏落當初答應和李安接觸，本就帶着點和遲在賭氣的成分，她對李桉並沒什麼心思。
這時，身旁的遲在突然俯身湊近，伸手去解她的安全帶，手臂越過她的身前，帶着清冽的雪鬆味瞬間將她包裹。
顏落的呼吸猛地一滯，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低垂的長睫上。
說話變得磕磕巴巴：“哦、哦我周末有事，不好意思啊……”說着，慌忙掛了電話。
安全帶“咔嗒”一聲解開，遲在卻沒有後退，依舊維持着俯身的姿勢，他問：“周末有什麼事？”
“就、就想在家休息。”
“那……”遲在的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聲音放輕了些，“要不要出去轉轉？我周末要去一家流浪狗基地義診。”
顏落盯着他一張一合的唇，鼻尖縈繞着他身上的雪鬆味，腦子像被糊了層漿糊，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直到推開車門下車，冷風一吹，她才猛地回過神，哎？他剛才說什麼？去哪？
剛才光顧着看他的臉，連他說什麼都忘了。
………………
周末，兩人驅車到了郊外的流浪狗基地。基地占地不小，柵欄圍起的院子裏跑着上百只狗狗，毛色各異。這裏的主人是位年過七旬的張奶奶，基地全靠社會捐贈和她的退休金維持，能有這樣的環境，已屬不易。
遲在是從實驗室一個學生口中知道這個基地的。兩個月前，基地裏一只成年犬突然感染了犬瘟熱，這種病毒傳染性極強，短短幾天就有十幾只小狗出現發熱、嘔吐症狀，差點讓整個基地的狗狗“全軍覆沒”。那學生急得不行，找到遲在求助。
他當即指導學生調配應急血清，自費購買藥品，制定了隔離和消毒方案，總算及時控制住了疫情。一來二去，就便和張奶奶熟絡起來。
這次來，他有兩個目的：一是復查基地裏狗狗的健康狀態；二是和張奶奶聊聊，想把這裏變成學校動物醫學專業的實踐基地。
遲在蹲下身，摸了摸一只趴在腳邊的黃狗：“這樣一來，一是可以緩解您的壓力，二是學生可以通過做基礎護理、疾病診治和絕育實操這些教研活動積累經驗。”
張奶奶聞言，握着他的手連聲道謝：“那太好了，上次要是沒有你，這些娃子們就完了！你說的這些是好事，我百分百同意！”
遲在和張奶奶交談完，顏落就跟着他幫着做基礎的健康記錄。
院子裏的狗五花八門，有常見的中華田園犬，也有幾只少見的品種狗。張奶奶指着一只縮在角落、毛色雜亂的薩摩耶說：“這孩子叫雪球，被棄養了三次，脾氣倔得很，估計是沒人敢要了。那是黑豆，流浪的時候被車撞了，我撿回來的，雖說乖，可大多人領養都挑好看的，它也一直沒找到家。”
忙到正午，張奶奶煮了熱騰騰的面條，招呼他們吃飯。顏落沒什麼胃口，扒拉着碗裏的面條，神色有點低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