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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歲生日那天,哥哥親眼看見我開車撞死了媽媽。
他不聽我解釋,毫不猶豫地將我送進監獄。
出獄一年後,我們在一家破舊餐館相遇。
此時,我正半彎着腰,擦拭黏膩的桌子。
哥哥一襲剪裁精良的西裝,直着脊背從我面前經過。
我想躲,卻無處可藏。
“真沒想到你能出獄,我還以爲你會死在裏面。”
哥哥的臉龐緊繃,眼中的恨意幾乎要將我吞噬。
他緊緊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將我骨頭捏碎。
“寧穗穗,你這樣的人渣不配活着。”
我沉默着,不想惹惱他。
畢竟,我死後還要麻煩他收屍。
......
片刻僵持後,我努力將手從哥哥的掌心抽出。
我不停擦着桌子,僞裝出自己很忙的假象。
希望他自討沒趣後快點離開。
不等哥哥回應,另一道尖銳又欣喜的嗓音落入耳中。
“穗穗,你提前出獄啦!”
話音剛落,周圍人看我的眼色立馬變了。
我緊張地攥着抹布,在手裏絞了一圈又一圈。
她似乎沒看出我的窘迫,熱絡地上前挽住我。
“出獄怎麼也不和嫂子說,我和你哥都很想你。”
老板聽到這話走了過來。
他上下打量着我,“你坐過牢?抱歉,我們不能雇傭這樣的人。”
我急了。
19歲入獄,現在我29歲。
沒錢沒學歷。
左腿還在監獄落下殘疾。
這家小餐館,是唯一肯收留我的地方。
況且,我只要再上一個月的班,就可以攢夠墓地的錢。
本能的反應讓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老板我求求你讓我留下,我可以多幹活,後廚的活我也能幹,只求您別趕我走。”
我木然地磕着頭。
直到額頭滲出血跡,老板才不忍地將我扶起。
“你爲什麼坐牢?”
不等我說話,哥哥冷漠的嗓音便在耳邊響起。
“她殺了自己的母親。”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神色再次大變。
議論聲像刀片一樣,割得我體無完膚。
“真是沒人性,自己媽媽都下得去手。”
“這誰敢用她,說不定看誰不順眼就要殺人的。”
老板是附近有名的孝子。
他頭搖得像撥浪鼓般,看我的眼神也滿是嫌棄和厭惡。
“你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
我還想再說什麼。
可胃部傳來的劇痛扭曲了我的臉。
我連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胃癌晚期,我沒多少時間可活了。
在所有人目光迥異地注視下,我只得離開餐館。
“等等!”
我下意識地回頭,內心生出一絲期盼。
“寧穗穗,你不得好死。”
哥哥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這幾個字。
我以爲自己早就無孔不入,再沒什麼能讓我的內心掀起波瀾。
可這句話還是讓我紅了眼眶。
哥哥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他也盼着我死。
我攥緊掌心,不想讓他看出異樣。
“我才不會死呢。”
身後傳來碗筷落地的聲音,但我沒回頭。
離開餐館後,我徑直來到了一家小診所。
醫生拒絕了給我開止痛藥的要求。
“你應該去醫院治療,而不是吃止痛藥。”
我仍固執地搖頭。
一塊錢六片的止痛藥,對我而言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