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男朋友。」
這五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輕飄飄的，卻像驚雷一樣在我耳邊炸開。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你說什麼？」
他看着我驚呆的表情，似乎覺得很有趣，又重復了一遍。
「我說，我可以當你男朋友。」
我徹底傻了。
這人是瘋了嗎？
還是我瘋了？
我剛才拉着一個陌生男人，現在這個陌生男人說要當我男朋友？
今天是什麼魔幻現實主義劇情？
「大哥，你別開玩笑了。」我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但比哭還難看，
「我剛才就是腦子一熱，給你添麻煩了，你趕緊去送蛋糕吧，別耽誤了正事。」
他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抓着我手腕的力道更緊了些。
「我沒開玩笑。」
他的眼神很認真，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
「你現在需要一個男朋友，不是嗎？」
我需要嗎？
我需要。
我需要一個男朋友來堵住悠悠衆口，來向霍宸馳證明，我不是非他不可。
我需要一個男朋友，來讓我自己從這二十年的執念裏，體面地走出來。
可是……
「爲什麼？」我看着他，「我們素不相識，你爲什麼要幫我？」
圖什麼？
圖我長得好看？
雖然我確實長得不差，但也不至於讓一個陌生人一見面就上趕着要當我假男友吧。
他沉默了一下，視線從我的臉上滑過，最後落在我身後那片燈火輝煌的宴會廳上。
「因爲，我討厭他。」
「誰？」
「剛才對你大吼大叫的那個男人。」
霍宸馳？
我愣住了。
「你認識他？」
「不認識。」他回答得很幹脆，「但看他不爽。」
這個理由……
也太任性了吧？
就因爲看霍宸馳不爽，就要來當我男朋友？
「可是……」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打斷了我，「除非你想現在回去，
告訴他們一切都是你演的，你被青梅竹馬拋棄了，
還像個小醜一樣拉着一個外賣員演戲。」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精準地扎在我的痛處。
是啊。
我現在回去，要怎麼收場？
承認自己輸得一敗塗地嗎？
我做不到。
我秦星諾從小到大，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我的沉默，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怎麼樣？」他問，「考慮一下？」
我看着他。
夜色下，他的臉英俊得不真實。
路燈的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他手裏還捧着那束本該屬於霍宸馳的玫瑰，畫面荒誕又奇妙。
一個瘋狂的念頭，再一次從我腦子裏冒了出來。
爲什麼不呢？
既然霍宸馳能找一個認識不久的蘇若怡當女朋友，
憑什麼我就不能找一個剛認識的「外賣員」當男朋友？
不就是演戲嗎？
誰不會啊。
「好。」
我聽見自己說。
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男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明智的選擇。」
他鬆開了我的手腕，然後，非常自然地，把那束玫瑰花又塞回了我的懷裏。
「男朋友送你的花，自己拿着。」
我：「……」
這人入戲也太快了吧！
我抱着花，感覺臉上又開始發燙。
「那個……我們是不是該……互相了解一下？」
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顧景年。」他言簡意賅。
「我叫秦星諾。」
「我知道。」
他拿出手機，「加個微信，方便聯系。」
我木然地拿出手機，掃了他的二維碼。
他的微信頭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名字就是他的全名，顧景年。
簡單，又有點酷。
「好了。」我把手機收起來。
「那……你是不是該去送蛋糕了？」
我指了指他手上提着的蛋糕盒。
他看了一眼，隨手把蛋糕放在了旁邊的長椅上。
「不送了。」
「啊？那怎麼行！這是人家定的……」
「一個蛋糕而已。」他語氣平淡，「我賠給他。」
好家夥。
一個蛋糕而已？
這口氣，怎麼聽都不像一個普通的外賣員。
我心裏那點小小的懷疑又冒了出來。
「你……真的是送外賣的嗎？」
他挑眉看我，「不像？」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這身氣質，跟外賣小哥確實有點違和。
但那身制服又是真的。
「體驗生活？」我猜。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走吧，男朋友送你回家。」
他又一次非常自然地牽起了我的手。
這一次，我沒有掙脫。
他的手掌很寬大，很溫暖，包裹着我冰涼的手指，
傳來一陣讓人心安的暖意。
我低着頭，跟着他往前走，腦子裏亂成一團漿糊。
秦星諾啊秦星諾，你今天真是瘋了。
竟然真的跟一個剛認識的男人達成了「假扮情侶」的協議。
我的手機在包裏瘋狂震動。
不用看也知道，是霍宸馳。
或者是我們那群共同的朋友。
我不想接。
一個都不想接。
顧景年把我送到了我家樓下。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氣氛有點尷尬，但又沒有那麼尷尬。
「到了。」他在單元門口停下。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小聲說。
「應該的。」他鬆開我的手，「男朋友的職責。」
我：「……」
這人怎麼三句不離「男朋友」這個身份啊！
「那個……顧景年。」
「嗯？」
「我們……這個協議，要持續多久？」
總不能一直假扮下去吧。
他想了想，「直到你不需要爲止。」
這個答案，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那……酬勞方面……」
我還是覺得應該付錢。
不能白白讓人家幫忙。
「酬勞？」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秦小姐，你覺得我缺錢？」
我被他問得一噎。
看他剛才說賠蛋糕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確實不怎麼缺錢。
「那你圖什麼？」我又把這個問題問了一遍。
他這次沒有回避，而是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
「圖個樂子。」
他頓了頓，補充道。
「看人渣吃癟，是件很有趣的事。」
人渣……
他是在說霍宸馳嗎？
雖然霍宸馳今天的行爲很過分，但被人這麼直白地稱爲人渣，
我心裏還是有點不是滋味。
畢竟，那是我喜歡了二十年的人。
顧景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怎麼，心疼了？」
他的語氣帶了點嘲諷。
「沒有。」我立刻否認。
我有什麼好心疼的。
該心疼的是我自己。
「那就好。」他點點頭，「早點睡，明天開始，履行你的女朋友職責。」
「我有什麼職責？」
「明天上午十點，來這個地址找我。」
他給我發了一個定位。
「幹什麼？」
「約會。」
他說得理所當然。
「作爲我的女朋友，跟我約會，不是你的職責嗎？」
我看着手機上的地址，是一家看起來很高檔的咖啡廳。
我有點恍惚。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像一場夢。
一場荒誕又離奇的夢。
「晚安，星諾。」
他叫了我的名字。
很自然，很親昵。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懷裏還抱着那束玫瑰花。
回到家，我把自己扔在沙發上，終於有時間拿起手機。
幾十個未接來電，全是霍宸馳的。
微信也爆炸了。
霍宸馳：【星諾，你在哪？你別胡鬧了行不行？那個男人是誰？】
霍宸馳：【你接電話！我們談談！】
霍宸馳：【你爲了氣我，隨便找個外賣員？秦星諾，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幼稚了？】
幼稚？
我看着這條信息，氣得笑出了聲。
到底是誰幼稚？
是誰一邊享受着我的好，一邊心安理得地跟別的女人曖昧不清？
是誰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把它打碎？
我沒有回復他。
而是點開了我和顧景行的聊天框。
我：【明天見。】
發完，我關掉手機，抱着那束不屬於我的玫瑰，沉沉睡去。
夢裏，沒有霍宸馳，也沒有蘇若怡。
只有一片深邃的星空，和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