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瞬以爲,我同意聯姻,是走投無路下的屈服,是對他舊情難忘的妥協。
他享受着施舍者的快感,用資源和婚姻綁住我,以爲捏住了我的軟肋。
可他不知道,我溫熙語從不做虧本買賣。
他給的每一分錢,都在變成我重鑄溫家輝煌、滋養我真正家庭的磚石。
他這座自以爲是的金山,我挖起來,可一點都不會手軟。
回到那座奢華卻冰冷的婚房時,已近午夜。
周瞬還沒回來,想必正扮演着“慈父”的角色,守在發燒的“兒子”床邊。
我徑直上樓,走進主臥隔壁的客房——從結婚那天起,我就以“睡眠淺,怕打擾他”爲由,獨自住在這裏
。周瞬起初不滿,但被我幾句“周家少奶奶該有的體面”和“來日方長”軟軟頂了回去,加之白清語母子總能“適時”地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便也半推半就了。
反正在他看來,我已是甕中之鱉,早吃晚吃,區別不大。
卸去妝容首飾,我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溫熱的水流包裹住身體,驅散了晚宴帶來的虛假疲憊。直到換上舒適的絲質睡袍,我才真正鬆弛下來。
手機屏幕亮起,是梁任庭發來的加密消息:「已安全送達。小溫睡了,抱着你送的玩偶。一切安好。」
後面附着一張照片。粉色的兒童房裏,我們五歲的女兒梁溫睡得正香,長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在做着甜甜的夢。
那張小臉,融合了我和任庭的優點,是我在黑暗中前行時,最溫暖的光。
我指尖輕輕劃過屏幕,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爲了她,再多的算計和隱忍,都值得。
「辛苦了。明天老地方見。」 我回復道。
所謂的“老地方”,是市中心一間由梁任庭遠房親戚名義持有的高級公寓,是我們一家三口在國內唯一能短暫團聚的港灣。
周瞬對我這個“忠心耿耿”的保鏢偶爾的“私人時間”從不在意,甚至樂見其成,大概覺得這樣更能彰顯他的“大度”和對我掌控的自信。
剛放下手機,臥室門被毫無預兆地推開。
周瞬帶着一身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煙味走了進來,臉色有些疲憊,眉宇間還殘留着被打擾的不耐。
“還沒睡?”他鬆了鬆領帶,視線落在我沐浴後泛着粉色的臉頰和裸露在睡袍外的纖細脖頸上,眼神暗了暗。
“正準備睡。”我拿起梳妝台上的護膚精華,慢條斯理地塗抹,語氣平淡無波,“孩子怎麼樣了?”
“燒退了,折騰到半夜才睡。”
他走到我身後,雙手撐在梳妝台邊緣,將我圈在他和鏡子之間。鏡子裏映出他深邃的眼眸,那裏面的欲望毫不掩飾。
“白秘書辛苦了,你也是。”
“熙語,”他俯下身,灼熱的氣息噴在我耳後,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強勢,“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我猛地站起身,巧妙地避開了他的碰觸,轉身面對他,臉上擠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着歉意的微笑:“抱歉,周瞬,我……今天不太方便。”
周瞬的手僵在半空,臉色沉了下來:“不方便?溫熙語,這種借口你用第幾次了?”
“是真的。”我垂下眼睫,語氣帶着一絲委屈,“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生理期有點紊亂,提前了幾天,肚子很不舒服。”
我擅長演戲,尤其是這種無傷大雅的“柔弱”戲碼。
對付周瞬這種自負的男人,硬碰硬是下策,以柔克剛,適當示弱,反而能達到目的。
果然,他眼底的欲望被煩躁取代,但語氣緩和了些:“怎麼不早說?讓家庭醫生來看看。”
“不用了,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我順勢走向床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很晚了,你也累了吧,早點休息。”
我下了逐客令。
周瞬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了我幾秒
。他當然不信我的說辭,但“生理期”這個理由,對於他這種自詡風度的男人來說,確實是個難以強行突破的屏障。
更何況,他剛剛從另一個“家”回來,身心俱疲,也沒那麼多耐心和我周旋。
“行,你好好休息。”他最終只是扯了扯嘴角,丟下這麼一句,轉身離開了客房,還略帶怒氣地帶上了門。
聯姻的本質,是交易。
我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當年我毅然決然和周瞬分手出國,在國外的商學院和自家海外業務中摸爬滾打,早已不是那個只會拽着他衣角撒嬌的小女孩。
我家道中落是不假,但破船還有三千釘,我在海外積累的人脈和資源,加上我自己的能力,並非完全沒有一搏之力。
只是時間緊迫,需要一筆巨大的、快速的啓動資金,和一塊足夠分量的“招牌”。
周瞬的聯姻提議,恰在此時遞了過來。
他以爲他是救世主,殊不知,他只是我精心挑選的,最肥美、也最自以爲是的“投資人”和“跳板”。
婚後第二天,我就以“熟悉周家產業,方便日後協助夫君”爲名,讓周瞬給了我一個集團掛名顧問的閒職。周瞬大概覺得這是小女人的心血來潮,或者是爲了討好他,大手一揮就同意了,還“貼心”地給了我一個可以查閱部分非核心資料的權限。
這個權限,對我來說,足夠了。
我白天是溫婉得體、偶爾去公司刷刷存在感的周太太,晚上則是運籌帷幄、通過加密渠道與我國外團隊聯系的溫總。
周家通過婚姻注入溫家的“救命錢”,在我手中飛速流轉。
明面上,它們用於支付供應商貨款、穩定員工情緒、重啓停滯項目,每一筆都賬目清晰,合乎規矩,任誰也挑不出錯處。周瞬派來“協助”我的財務人員,看到的也是溫家業務正在逐步好轉的景象,對我這個“賢內助”贊不絕口。
但暗地裏,通過一系列復雜的關聯交易和海外架構,這些資金中的相當一部分,正以“諮詢費”、“技術授權費”、“海外市場開拓費”等名目,悄無聲息地流入我在開曼群島和維京群島設立的離岸公司賬戶。
這些錢,一部分用於繼續支撐溫家業務的深度重組和升級,另一部分,則是我爲梁任庭和女兒準備的,足以讓他們一生無憂的信托基金,以及我未來可能需要的、獨立於周瞬和溫家的“私房錢”。
周瞬對我很“大方”,副卡無限額,珠寶首飾高定服裝,只要我表現出一點點興趣,第二天就會送到我面前。他享受這種用物質豢養我的感覺。
我也照單全收,並且物盡其用。那些昂貴的珠寶和限量款手袋,很快就會被“不小心”刮花或“過時”,然後通過特定渠道折現,變成一筆筆幹淨的資金,流入我的秘密賬戶。
這一切,都有梁任庭幫我處理得滴水不漏。
用周瞬的錢,養我的家,辦我的事。
這感覺,不錯。
誰叫他上趕着要娶我,也問沒問我有沒有結婚。
幾天後,一場重要的商業酒會。
我挽着周瞬的手臂,一襲香檳色禮服,典雅大方,應對得體。周瞬顯然很滿意我給他帶來的“面子”,不時向生意夥伴介紹:“這是我太太,溫熙語,以前也在國外打理過生意,現在幫我打理些家事。”
旁人自然恭維:“周總好福氣,太太真是秀外慧中。”
周瞬志得意滿。
酒過三巡,周瞬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習慣性地蹙起,是白清語。
他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回以一個“我理解,你接吧”的溫柔眼神。
他走到一旁接聽。盡管他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隱約聽到了“學校……老師……必須現在……”之類的只言片語。
掛斷電話,周瞬帶着一絲煩躁走回來,對我低聲道:“小哲學校有點急事,白秘書處理不了,我得過去一趟。”
我立刻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孩子的事要緊,你快去吧。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不用,你留在這兒,幫我跟王總他們打個招呼。”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語氣帶着一種“你真是懂事”的贊許。
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我心底沒有一絲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白清語這個“神助攻”,總是能在關鍵時刻,幫我解圍。
我優雅地轉身,正準備替周瞬去致歉,卻發現原本站在不遠處的梁任庭,不知何時已悄然靠近了兩步,目光銳利地掃過周瞬離開的方向,然後落在我身上,帶着詢問。
我微微搖頭,示意他我沒事。
就在這時,那個和王總一起的、喝得有點多的某公司副總,搖搖晃晃地湊過來,帶着一身酒氣,語氣輕佻:“哎呀,周太太,周總這可真是……日理萬機啊!怎麼又把您這麼個大美人獨自丟下了?太不懂憐香惜玉了!”
周圍幾個人的目光也聚集過來,帶着看熱鬧的意味。
我面色不變,正準備開口,梁任庭卻已一步上前,高大的身軀不着痕跡地擋在了我和那個醉鬼之間。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用那雙深邃冷靜的眼睛平視着對方,周身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那醉鬼被他的氣勢一懾,酒醒了一半,訕訕地笑了笑:“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然後灰溜溜地走開了。
“周太太,需要去休息區坐一下嗎?” 梁任庭這才側身,低聲問我,語氣恭敬,卻帶着不容置疑的保護意味。
“好。”我點頭。
在他無聲的護衛下,我穿過人群,走向安靜的休息區。所過之處,原本那些或同情或輕蔑的目光,似乎也收斂了些許。
坐在沙發上,我接過他遞來的溫水。
“謝謝。”我低聲說。
“分內事。”他回答,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
看着他堅毅的側臉,我心中無比安定。周瞬有他的白秘書和便宜兒子,我有我的梁任庭和寶貝女兒。
這場各懷鬼胎的聯姻,看誰,先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