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姨娘被接回相府時,正是大小姐被賜婚的日子。
整個相府人仰馬翻。
我和姨娘被晾在花廳,站足了一個時辰。
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誰,也知道我們爲什麼來,所以路過的都在我的臉上狠盯一下,我就狠狠瞪回去。
直到老夫人的大丫鬟看到我們,才把我們帶進內堂。
老夫人高高在上,看了我一眼說:「倒是有幾分相像,也罷了。」
她們連規矩都來不及教,就把我送上馬車,我是要陪妹妹嫁進東宮的。
太子已經 38 歲了。
沒辦法,皇上身強體健,福壽延綿,55 歲了看上去比太子還有精氣神兒。
太子超長待機,又不能讓皇上對他有所懷疑,只能縱情酒色。
他已經熬死了一任太子妃,大小姐是續弦。
38 歲的男人,該有的都有了。
他的長子已經 22 歲,孫子孫女承歡膝下。
側妃十幾個,有官員巴結的,有各宮嬪妃塞的,有皇上賜的。
一路上我聽嬤嬤細細講來,就開始心疼這個妹妹了,她才 17 歲,能懂什麼?
這就是把我這個破落戶接來陪她的原因?
我比她大五歲,我娘是我爹讀書時的通房丫頭,他入京後入贅嶽家,就把我們娘倆扔在老家,不聞不問。
老家有一畝薄田,我和娘勉強度日。
我娘性格懦弱,總有刁鄰想欺負她,所以我從小就要替娘出頭,拎着一把柴刀,從村東砍到村西,是無人敢惹的小霸王。
難道現在把我接來,也想我在東宮大殺四方?
「好姑娘,我們小姐,就拜托你了。」嬤嬤說到情深處,掬了一把淚。
原來我還猜對了。
這時馬車一停,我們已經到了東宮。
原本皇子成年都要放出去另起府第,但是皇上多疑,太子硬生生住在東宮,沒敢搬出去。
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總歸比在外面讓人放心。
爲了方便出入,東宮另開了一個門,這也是皇上默許的,畢竟太子這一大家子人也太多了。
我進東宮宮門,也不由得嘖舌,這人頭攢動的,比大集都熱鬧。
有宮女過來引我去更衣,這才知道,我也蹭了個名份,被封了良娣。
馬車軲轆碾過東宮門前的青石板,聲音亂得人心慌。
我撩開車簾一角朝外瞥,好家夥,宮門口人來人往,穿紅着綠,珠環翠繞,比我們鎮上趕大集還熱鬧三分。
引路的宮女低眉順眼,聲音細得跟蚊子哼似的,說太子妃住正院,我的住處安排在離正院不遠的一處小閣。
「良娣?」我咂摸了一下這詞兒,聽起來還沒我「小霸王」響亮。
宮女把我領到地方,手腳麻利地幫我換上一身早就備好的桃紅色宮裝,料子滑溜溜的,穿在身上跟沒穿似的,別扭得很。
頭發也被她挽成個繁復的發髻,插上幾根沉甸甸的金簪,壓得我脖子都快直不起來了。
「我們小姐,不是,太子妃娘娘那邊怎麼樣了?」我扭了扭脖子,問那宮女。
宮女怯生生地回:「娘娘已經安頓好了,只是林側妃娘娘帶着幾位夫人過去說話了。」
林側妃?嬤嬤在路上提過一嘴,說是太子眼前最得寵的那個,仗着生了長子,長子又生了長孫,平日裏眼睛長在頭頂上。
我心裏咯噔一下,我那妹妹,性子軟得像面團,十七年來在相府被教得只會吟詩作畫,風吹吹都能倒,哪經得起這種陣仗?
「帶我過去瞧瞧。」我站起身就往外走。
宮女嚇了一跳:「良娣,這不合規矩,您得先……」
「規矩?」我回頭瞪她一眼,「等我學會規矩,我妹妹怕是讓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了!前頭帶路!」
許是我眼神太凶,小宮女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小跑着引我往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