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氣驟然凝固。

那種冰冷粘稠的感覺,陳燭在青銅器展廳感受過,但此刻更甚。仿佛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從總序廳每一個角落的陰影裏“睜開”,目光黏稠地附着在皮膚上。寒意順着脊椎向上爬。

“真正的……中國?”

蘇明夜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向前踏出半步,手鏟的銀光微微照亮身前一小片區域,恰好將她與陳燭,與那襦裙女子之間,劃出一道並不牢固的界限。她的聲音聽起來居然還算鎮定,甚至帶着一種職業性的、訊問般的探究語氣。

“你是指哪個中國?”蘇明夜追問,目光銳利地鎖住對方。她握着警徽的手掌微微用力,指節有些發白,但語氣沉穩,“是憲法定義的中國,還是你……認知裏的那個?”

陳燭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她在試探,在嚐試建立“定義”的對抗。用現代的、成文的、她所捍衛的“法”,去碰那詭異的、似乎來自另一個時空的“認知”。

襦裙女子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標準而空洞。她沒有回答蘇明夜的問題,只是又向前飄然邁了一步。裙裾拂過冰冷的地磚,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陰影裏的窸窣聲更清晰了,像是有許多細小的肢體在摩擦、拖行。

“貴客說笑了。”女子的聲音依舊輕柔,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詭譎,“中國者,天地之中,禮義之所,王化所及。豈是區區白紙黑字所能框定?”

她的目光,那漆黑無光的眼珠,緩緩從蘇明夜身上移開,落在了陳燭臉上。不,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陳燭手中那張皺巴巴的、還沾着他額前血跡的字條上,以及他另一只手上緊握的警徽邊緣。

陳燭的心髒猛地一跳。他能感覺到,手中這兩樣東西——父親的字條,蘇明夜的警徽——在女子目光觸及的瞬間,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了一下。字條上那四個字“宅茲中國”微微發燙,而警徽上那微弱卻堅定的秩序光芒,似乎也蕩開了一圈幾乎不可見的漣漪。

女子臉上那種僵硬的微笑,似乎……加深了一絲?

“哦?”她發出一個輕微上揚的音節,空洞的眼睛裏,第一次似乎有了點別的什麼東西,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着好奇與更深處某種冰冷評估的情緒,“一個身染古魂,一個竟持……微末法意?有趣,當真有趣。這漫漫長夜,竟有這般訪客。”

“古魂?”蘇明夜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匯,側頭迅速瞥了陳燭一眼。

陳燭沒時間解釋,他也無法解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女子接下來那句話攫住了——

“只是,”女子又向前飄近了些,陳燭甚至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種極其古怪的香氣,像是陳年的脂粉混合了泥土與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氣息,“你們帶來的這點‘憑依’,太弱了。弱到……可憐。”

她抬起一只手,那只手蒼白細膩,指甲上染着鮮紅的蔻丹。她只是輕輕對着蘇明夜手鏟的銀光,以及陳燭手中字條和警徽的微光,虛虛一拂。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但這一次,聲音刺耳了十倍不止!蘇明夜手中那特制手鏟上流淌的銀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熄滅!鏟頭上那些細密的紋路迅速變得灰暗,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鏽蝕”了一般!而陳燭手中的字條,其上的微熱也瞬間褪去,變得冰冷;警徽的光芒更是急劇收縮,只剩下包裹着徽章本身那薄薄一層,岌岌可危。

蘇明夜悶哼一聲,持鏟的手微微顫抖,仿佛那手鏟瞬間重了數十斤。陳燭也感覺手心一寒,字條和警徽傳來的微弱支持感幾乎消失。

女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了一絲變化。那不再是完全的空洞,而是帶上了一絲極淡的、近乎憐憫的嘲弄。

“看,”她柔聲說,聲音在空曠的總序廳裏回蕩,“你們的‘憑依’,守不住你們。你們的‘法’,定不住此間。你們的‘魂’……呵,不過是一縷殘響。”

陰影裏的蠕動聲猛然加劇!黑暗如同潮水,從四面八方向着中央光柱下僅存的這片區域涌來!光與暗的界限被不斷壓縮、侵蝕。陳燭和蘇明夜能清晰地看到,陰影邊緣,開始浮現出一些模糊扭曲的輪廓,有的像是佝僂的人形,有的像是奇形怪狀的器物影子,它們沉默地、貪婪地向前逼近。

“但奴家心善。”女子停下腳步,距離他們已不過五步之遙。她歪了歪頭,這個本該有些嬌俏的動作,在她做來卻只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給你們一個機會。留下你們身上那點可憐的‘憑依’,然後,離開。或者……”

她漆黑的眼睛轉向那束冰冷光柱下的何尊。

“去‘看’。去看那銘文。如果你們還能‘看’到的話。”

去看何尊銘文!規則第四條的核心!

但此刻,這邀請充滿了冰冷的惡意。在對方幾乎完全壓制了他們依仗的微弱力量後,在無數陰影環伺下,靠近那個被單獨光柱籠罩的、散發着不祥寧靜的青銅尊?

蘇明夜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她在飛快地權衡。強沖?陰影幾乎封死了所有退路,唯一的光源下是那個詭異的女子和何尊。攻擊?手鏟的力量被大幅壓制,警徽的光芒也黯淡至極。遵守規則,去看銘文?那幾乎是自投羅網。

就在她思維電轉,卻找不到任何一條有把握的生路時——

“好。”

一個嘶啞但清晰的聲音響起。

是陳燭。

他鬆開了握着警徽的手,讓那光芒微弱的徽章落在自己掌心。然後,他將另一只手中那張沾血的字條,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着,遞向蘇明夜。

“幫我拿着。”他看着蘇明夜,眼神裏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平靜,“如果……如果我沒能‘看’到,或者‘看’錯了。用你的方式,定住它。哪怕只有一秒。”

蘇明夜猛地看向他:“你瘋了?她明顯在引導我們過去!”

“我們沒有選擇。”陳燭的聲音很低,但很穩,“規則是唯一的線索。她不怕我們的‘憑依’,但她依然在提‘看銘文’。這說明,‘看’這個動作本身,可能是規則的一部分,甚至是……關鍵。她無法完全違背。”

他頓了頓,看向那光柱下的何尊,看向那尊沉默了三千年,銘刻着“中國”最初定義的青銅器。

“而且,我父親用命留下的線索,指向它。我相信他。”

蘇明夜看着他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恐懼,有緊繃,但深處,有一種她熟悉的東西——一種刑警在面對絕境時,押上一切去搏那唯一可能性的決絕。只是陳燭押上的,不是槍和戰術,而是他父親用生命傳遞的信息,以及他自己那莫名的、與古物共鳴的“天賦”。

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抓過陳燭遞來的字條,和自己黯淡的警徽緊緊攥在一起,另一只手則握緊了那柄似乎已失去大部分效用的手鏟。她沒有再勸。

“我數到三。”蘇明夜的聲音恢復了冷硬,“我會用盡全力,制造幹擾。你只有一次機會。不管看沒看到,立刻退!”

陳燭點頭,緩緩轉向那襦裙女子,以及她身後光柱下的何尊。

女子依舊微笑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身影向旁邊飄開些許,讓出了通往何尊的路徑。但環繞的陰影,卻收得更緊了。

“一。”蘇明夜低聲道,身體微微下沉,重心前移。

陳燭抬起腳,向前邁出第一步。冰冷的地面傳來刺骨的寒意。陰影中似乎有東西在低語,在竊笑。

“二。”

第二步。他離光柱更近了,能看清何尊表面那斑駁的綠鏽,那繁復的獸面紋。那束冰冷的光打在它身上,沒有給它帶來絲毫神聖感,反而像是一座孤獨的囚籠。

襦裙女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邃,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陳燭。

第三步!

“三!!!”

蘇明夜厲喝出聲!她將全身力氣和所有殘存的、近乎本能的、對“秩序”與“法”的信念,同時灌注進手中的警徽和那柄特制手鏟!

“以法律之名!”她用盡力氣嘶喊,那聲音在空曠展廳炸響,甚至短暫壓過了陰影的窸窣聲!警徽上,那層微弱到極致的光芒猛地一漲,雖然依舊黯淡,卻爆發出一種極其純粹、不容褻瀆的凜然之意!同時,她將失去銀光的手鏟,如同投擲短矛般,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擲向那個襦裙女子!

手鏟本身或許已無特殊效力,但這一擲,裹挾着蘇明夜全部的精神、意志,以及一名刑警捍衛秩序的本能!它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呼嘯,直奔女子面門!

也就在這一瞬間,那襦裙女子臉上標準的微笑,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凝滯。她似乎沒料到,在“憑依”幾乎被完全壓制的情況下,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年輕女人,竟然還能爆發出如此純粹、如此具有“針對性”的沖擊!那凜然的“法意”,雖然微弱,卻如此鮮明,如同黑暗中的一根尖刺,讓她感到了一絲……本能的不適。

她下意識地,微微側身,漆黑的眼睛瞥向了那飛來的手鏟,以及手鏟後蘇明夜那決絕的面容。

就是現在!

陳燭在蘇明夜喊出“三”的刹那,用盡全身力氣,沖向了那束光柱,沖向了光柱中的何尊!

冰冷!在踏入光柱範圍的瞬間,陳燭感覺自己像是一頭撞進了一潭萬年冰水之中!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直透靈魂的、死寂的、仿佛能凍結時間與思維的寒意!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着逃離!

但他沒有停。他的目光,死死鎖定了何尊那方形的器身,鎖定了內底的方向——銘文所在之處!

他撲到了展台邊,雙手猛地抓住冰冷的展台邊緣,指甲幾乎要崩裂。他強迫自己抬起頭,向內底望去——

沒有光。

內底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那束從上方落下的、冰冷的白色光柱,竟然無法照亮何尊的內部!那裏面,仿佛是一個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洞。

看不到!銘文根本看不到!

絕望如同冰水,比周圍的寒意更刺骨地淹沒了陳燭。他最後的指望,父親用命留下的線索,規則中唯一的生路……是假的?是陷阱?

不……不對!

就在陳燭幾乎要放棄的瞬間,他抓住展台邊緣的雙手,那因爲常年修復文物而布滿細微傷痕和薄繭的手指,接觸到了何尊冰涼的青銅器壁。

嗡——!!!

一聲遠比在青銅器展廳中感受過的、更加清晰、更加浩瀚、更加蒼涼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直接在他腦海、在他靈魂深處轟然炸響!

那不是簡單的震顫,那是一個畫面,一段信息,一股磅礴到無法形容的意志,順着他的指尖,蠻橫地沖入他的意識!

他“看”到了。

不是在何尊黑暗的內底,而是在他意識的“眼”前。

他看到了無垠的星空,星辰以一種古老而陌生的規律排列。看到了蒼茫的大地,河流如帶,山巒如聚。看到了一個模糊而偉岸的身影,站在大地中央,仰觀天象,俯察地理。看到了工匠在熔爐前揮汗如雨,看到了滾燙的銅水注入陶範,看到了銘文在模具上一筆一劃被刻下……

然後,是那四個字。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字形。

而是一種“認知”,一種“宣告”,一種文明在蒙昧初開時,用最莊重、最虔誠、最堅定的意志,爲自己、爲族群、爲未來劃下的“界”!

“餘其宅茲中或(國)……”

一個恢弘、古老、疲憊卻無比威嚴的聲音,仿佛跨越了無限時空,在他靈魂深處直接響起!

“自之乂民……”

(我要居住在這天下中心之地……)

(由此治理民衆……)

“轟——!!!”

現實的光柱,在陳燭“聽”到這聲音的刹那,驟然變了!

冰冷的白色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溫暖、厚重、如同大地與青銅般的玄黃光澤!光芒以何尊爲中心,猛地向外擴張、爆發!

“不——!!!”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叫,從旁邊那襦裙女子口中發出!她臉上那標準的、空洞的笑容徹底扭曲,變成了極致的驚恐與怨毒!她那身華麗的襦裙在玄黃光芒的照射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紙張,邊緣開始迅速卷曲、焦黑、化爲飛灰!她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何尊,盯着陳燭,那裏面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和……憎恨!

“你怎麼敢!你怎麼能……喚醒它!這是……不該被記起的……”她的聲音變得尖銳、破碎,身體在光芒中劇烈顫抖,仿佛隨時會消散。

而周圍那些涌動逼近的陰影,在玄黃光芒掃過的瞬間,如同被灼燒的冰雪,發出無聲的嘶嚎,劇烈地翻滾、退卻,縮回更深、更遠的黑暗角落,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整個總序廳,被這溫暖的玄黃光芒照亮了。

蘇明夜喘着粗氣,保持着投擲後的姿勢,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她的手鏟掉落在不遠處的地上,而那襦裙女子,身形已然變得透明、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在光芒中。

陳燭還趴在展台邊,雙手死死抓着何尊。他閉着眼,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鼻端甚至淌下了一絲鮮紅的血跡。但他嘴角,卻勾起了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釋然的弧度。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他“聽”到了那聲宣告,感受到了那份“宅茲中國”的古老意志。

那不是一句簡單的地理定位。

那是一個文明,在混沌初開時,爲自己找到的“位置”,爲自己立下的“心”,爲自己許下的“諾”。

光,溫暖而堅定地照耀着。

那襦裙女子最後深深看了陳燭一眼,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怨毒,有恐懼,有一絲茫然,最終,化爲一聲幽幽的、仿佛從時光盡頭傳來的嘆息。

“記住今夜……”

“記住你們喚醒的……”

“記住……你們的‘中國’……”

話音嫋嫋,她的身影徹底消散在玄黃光芒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光芒開始緩緩收斂,重新聚攏向何尊,最終,在何尊表面流淌着一層溫潤的、仿佛呼吸般明滅的微光。總序廳恢復了昏暗,但那種無處不在的、黏稠的惡意和窺視感,已然消退了大半。陰影依舊在遠處角落盤踞,但似乎失去了攻擊性,只是沉默地存在着。

死寂。

只有陳燭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和蘇明夜逐漸平復的心跳。

過了許久,蘇明夜才慢慢走過去,撿起地上的手鏟。鏟身冰涼,之前那種銀光徹底消失了,但質地似乎沒有損壞。她又看向陳燭。

陳燭終於鬆開了抓着展台的手,踉蹌着後退兩步,幾乎站立不穩。蘇明夜一把扶住他。

“你……”蘇明夜看着他慘白的臉和鼻下的血跡,想問什麼,卻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陳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抬起手,用手背擦掉鼻血,目光卻依舊緊緊盯着那尊在昏暗中散發着溫潤微光的何尊。

“我看到了。”他聲音沙啞,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以及更深處的震撼,“也……聽到了。”

“聽到?”

“那銘文……不只是一句話。”陳燭緩緩轉頭,看向蘇明夜,他的眼睛在昏暗裏亮得驚人,“它是一種……‘定義’。一種在最古老的時代,我們的先民,對‘我們是誰’、‘我們在哪裏’、‘我們要做什麼’的……終極定義。”

他頓了頓,感受着腦海中殘留的那浩瀚意志的餘波,一字一句地說:

“它說,‘我要住在這天下中心的地方,由此治理四方百姓’。”

蘇明夜瞳孔微縮。她不是歷史學家,但她瞬間理解了這句話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的分量。這不只是一句考古釋義,這是一種宣告,一種歸屬,一種文明的“錨點”。

“所以,”蘇明夜迅速理清思路,“那個‘講解員’,或者說那個東西,它怕這個?怕這個……‘定義’?”

“恐怕是的。”陳燭點頭,身體還有些發軟,但思維在飛速運轉,“她,還有那些陰影,它們似乎……在篡改,或者模糊某種東西。而何尊銘文,這最早的關於‘中國’的銘刻,像是一個……坐標,一個參照點。只要它還在,只要還有人記得、還能喚醒這個‘定義’,它們就沒辦法完全扭曲這裏。”

他看向地上,那襦裙女子消失的地方,只有一點淡淡的、幾不可見的灰燼。“她說,記住‘我們的中國’。她似乎知道,這個‘定義’對我們意味着什麼,對它們……意味着威脅。”

蘇明夜沉默了片刻,消化着這些信息。然後,她看向陳燭:“你能……隨時喚醒這種力量?”

陳燭苦笑着搖頭,指了指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頭和又有些發熱的鼻子:“代價不小。而且,我感覺……很模糊。就像隔着一層厚紗去聽一個遙遠的聲音。這次更多是靠……運氣,或者說,是我父親留下的東西,還有你的……幹擾。”他看向蘇明夜,“謝謝。沒有你那一下,我恐怕根本沒機會碰到它。”

蘇明夜搖搖頭,沒接這話茬,而是看向四周:“這裏暫時安全了。但其他地方呢?規則不止一條,詭異也不止一個。我們需要了解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陳燭手上。那張沾血的字條,不知何時,上面的血跡似乎淡了一些,而原本普通的紙張,此刻在昏暗中,竟然也散發着極其微弱的、與何尊類似的溫潤光澤。

陳燭也注意到了。他小心翼翼地將字條展開。

血跡真的淡了,但“宅茲中國”四個字,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有力。而且,在字條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此刻竟然隱隱浮現出幾行極淡的、鐵畫銀鉤的小字!

陳燭的心猛地一跳。這是父親的字跡!是更後面的內容!

他借着何尊散發的微光,仔細辨認。

“燭兒,若你見此,說明‘定義’已然鬆動,夜幕降臨。”

“何尊是‘錨’,但僅是一個。華夏之錨,星羅棋布。”

“去‘鼎’那裏。你所修復的‘它’,是離你最近的‘痕’。用你的血,用你的‘知’,去問,去聽。”

“記住,我們守衛的,不是死物,是活着的歷史,是未死的魂。”

“快,時間不……”

後面的字跡,模糊不清,似乎書寫時極爲倉促,或者被什麼力量幹擾了。

鼎。陳燭立刻想到了自己修復了近一個月的那尊西周青銅鼎。父親讓他去那裏。用血?用“知”?

“我們要回青銅器展廳。”陳燭抬起頭,看向蘇明夜,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父親,給我留了下一步的指示。”

蘇明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字條,又看了一眼那尊散發着微光、仿佛在默默守護着這片小小區域的何尊。然後,她點了點頭,重新握緊了那柄雖然失去銀光,但依舊堅固的手鏟。

“走。”她言簡意賅。

兩人最後看了一眼在昏暗中靜靜矗立的何尊,轉身,再次踏入環形走廊的昏暗之中。

身後,何尊表面的微光,溫柔地流淌着,仿佛一位沉默的守護者,目送着他們走向更深、更未知的黑暗。

而在他們離開後不久,總序廳邊緣的陰影裏,一絲極其微弱的、怨毒的漣漪,輕輕蕩開。一個幾乎低不可聞的、重疊的、仿佛由無數細碎聲音組成的聲音,幽幽響起:

“魂……醒了……”

“錨……動了一個……”

“報告……必須報告……”

漣漪消失,陰影重歸死寂。

只有何尊,依舊散發着溫潤的、永恒般的微光。

宅茲中國。

此地,是吾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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