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的江城,海風裹着潮腥味,從遠處一路灌進廢棄碼頭,吹得堆在一側的舊集裝箱吱呀作響。遠處霓虹燈還在閃,可到了這裏,就只剩昏黃路燈和潮水拍岸的聲音了。

陸湛拎着公文包,沿着破損的人行道慢慢往前走,皮鞋底磨過地上的石子,發出細碎的聲響。他身上的襯衫已經皺得不成樣子,領帶鬆在胸前,像是最後一絲體面也被扯散了。

他今天被公司“優化”了。

人事用極其官方的語氣告訴他:“不是你不努力,是公司戰略調整。”可他很清楚,領導要的是一個肯低頭、不多話的新人,而不是會提意見、幫客戶省錢的項目經理。

工資卡剛查過,房租轉走一筆,還了點網貸,餘額只剩三塊二。連明早在公司樓下喝慣的那杯八塊錢美式都成了奢望,更別提給醫院那頭還躺在ICU的母親繼續交費。

他本來以爲,今天已經夠糟了。

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來電顯示是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名字。

——林薇。

同居三年,從合租室友到戀人,從熬夜吃外賣到一起規劃“我們的小家”,他的未來曾經跟這個名字牢牢綁在一起。他停在路邊,深吸一口氣,這才接起電話。

“喂。”

那邊的背景聲有點嘈雜,像是在酒吧或者會所,音樂聲悶悶的,隱約還有酒杯碰撞的聲音。林薇的笑聲先傳了過來,帶着幾分醉意,又帶着一點刻意壓低的輕鬆。

“陸湛,你在哪兒?”

“在回家的路上。”他聲音有些沙啞,“你喝酒了?”

“嗯,跟朋友。對了,剛好有件事跟你說清楚。”林薇頓了頓,語氣忽然冷下來,“咱們……還是算了吧。”

陸湛握着手機的手一緊:“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她嘆氣,仿佛已經考慮過很久,“跟你在一起這幾年,我真的很累。你沒房沒車,工作一點不穩定,每天忙死也看不到未來。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了。”

話筒那頭傳來男人壓低的笑聲,很近,像是就貼在她耳邊。

笑聲帶着懶散的戲謔,嘈雜、輕佻,似乎刻意讓他聽見。

林薇沒想要遮掩,反而笑着補了一句:“我已經找到更好的了。”

海風有些冷,從領口灌進去,一路涼到心口。

陸湛站在路燈下,喉嚨發緊,卻沒有立刻說話。

三年的點點滴滴在腦海裏閃過:加班到半夜一起吃泡面,她蹲在醫院走廊給他塞熱牛奶,說“沒事,有我呢”;房東催着漲房租,她一邊記賬一邊跟他說“等你升職,我們也能搬到江景房”。

原來那些“我們”,到今天都成了過去式。

他說不出挽留的話,也沒有資格挽留。

沉默了好幾秒,他終於低聲說:“好,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好像沒有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麼幹脆。

“你別怪我自私,”林薇輕輕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家裏什麼情況,我不能賭一輩子。”

電話掛斷,忙音“嘟——”的一聲在耳邊回響。

陸湛把手機放下,抬頭望向遠處黑壓壓的海面。燈光下,海水一波一波打在礁石上,像是在冷眼旁觀人間的悲喜。

他剛想邁步離開,一道刺眼的車燈忽然從側面沖了過來。

“滴——”

刹車聲響起,一輛破舊的面包車橫在他前方,車身還噴着褪色的廣告漆。側門“哐當”一下拉開,三個紋身青年跳了下來,把他團團圍住。

爲首的是個黃毛,脖子上掛着粗大的金鏈子,胳膊上紋了條青龍。煙還叼在嘴裏,說話的時候煙灰抖了他一身。

“就是你?那個女人說,一千塊,讓咱們教教你做人。”黃毛咧嘴笑着,眼神滿是打量獵物的興奮。

旁邊瘦高個啐了一口:“看他這窮樣,怕是連回嘴都不會。”

另一人笑得更直接:“真摳,一千塊找我們仨,做人也不大方。”

陸湛沒有立刻說話,只是抬眼看了他們一圈。腳邊是一線生鏽的防護欄,再往後,就是十幾米深的海水。再往左,是一片廢棄的集裝箱堆場,安保早就撤了,沒人會來多看一眼。

地方選得很好。

“現在連打一頓也降價到一千了?”他有點自嘲地笑了一下,“通貨膨脹挺嚴重。”

黃毛愣了一下,隨即臉色一沉,一腳踹在他小腿上。

“裝什麼硬漢?你那點工資也就配被人甩。滾跪下,喊幾聲爺,爺們高興了還可以少打兩拳。”

這一腳踹得不輕,陸湛被迫後退一步,腳跟撞到冰涼的欄杆。他抓住欄杆穩了穩,眉頭微皺,卻沒吭聲。

他早就習慣了忍氣吞聲。

在公司,項目被搶功,他可以裝作不知道;母親病重,他可以晝夜兼程地跑單子找資源;被女友當場甩了,他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只用一句“好,我知道了”去結束。

他以爲自己可以忍過這一切。

黃毛似乎對他的沉默更加不滿,上前兩步,掄起鐵棍就往他肩上砸。

陸湛沒有躲開。

砸落的瞬間——

海水動了。

不是普通的拍岸,而是一種詭異的停頓。

原本細碎規律的浪聲忽然斷掉,所有潮流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攫住,似乎在一瞬間全部靜止。連空氣中的潮腥味都像凝固住了。

陸湛心髒猛地一縮。

胸口深處,有什麼沉睡已久的東西像被粗暴撕開。一股又冷又熾熱的力量,從心髒處洶涌而出,順着血管一路沖向全身。

“——嘭!”

鐵棍還沒落到他身上,爲首那青年整個人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三米外的舊木箱上,箱板炸裂,碎屑四散。

“艹!”瘦高個嚇得跳了一下,“什、什麼東西?!”

另一個紋身男愣在原地,眼睛幾乎要瞪出來:“老黃,你別演了,咱們這是在錄節目嗎?”

黃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臉色慘白,嘴角流出一絲血,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湛低頭。

他發現自己的右手掌還保持着剛剛下意識抬起的姿勢,指尖微微發抖。順着手腕往上看,皮膚底下緩慢浮現了一道道細細的紋路。

那不是青筋,而是淡淡的藍色線條。

像是海波倒映在肌膚上,又像深海裏的某種古老符文,被一點一點從他身體裏“顯形”。

心跳聲在耳邊變得極其清晰,每一次跳動,都帶着刺痛。陸湛覺得指尖一涼,一滴血從虎口處緩緩滴落。

他本以爲會看見熟悉的紅色。

然而,掉在地上的,卻是一滴散發着幽光的液體。

那顏色清澈而明亮,近乎寶石的藍。

像是海底深淵裏才能見到的冷色光芒。

陸湛愣了幾秒,喉結滾動:“藍……血?”

瘦高個看得頭皮發麻:“你、你他媽什麼怪物?”

話音剛落,海面忽然傳來一陣極低的回響。

不再是普通的風聲和浪聲,而是一種夾雜在濤聲之下的震動,像有人在極遠極遠的地方,敲響了一座沉睡海底萬年的鍾。

那聲音聽着模糊,卻又莫名清晰,直接鑽進了腦海深處。

——“王之血脈,已蘇醒。”

短短一句話,卻仿佛來自另一個時代,帶着厚重的壓力。

陸湛只覺腦子裏“嗡”的一聲,一陣鑽心的劇痛襲來。他抱住頭,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

在那一刻,他不再看見潮溼破敗的碼頭,而是俯瞰着一座浩瀚的海底巨城。

黃金鑄成的穹頂反射着來自海面的光,整座城在深海之中緩慢盤旋,如同一顆沉睡的星辰。層層環繞的光塔從海底拔地而起,塔身上銘刻着復雜的符文,藍光在其間流轉,照亮了大片海域。

無數身披戰甲的軍士列陣前行,他們的盔甲上刻着與陸湛手臂相似的藍色紋路,每一步落下,都像是震動着整個海洋。他們將巨大的三叉戟插入海底,似乎在守護着什麼。

在那座城的最中央,是一座高高在上的王座。

王座之上,坐着一個身影挺拔的男人。他披着像是由海浪織成的鬥篷,眉心有一道清晰的藍紋,眼神平靜,俯瞰着萬千臣屬,像是在俯瞰整個世界。

那道藍紋,與陸湛此刻皮膚下浮現的紋路,幾乎一模一樣。

畫面像海浪一樣迅速翻卷、破碎、消散,仿佛只是腦海中短暫掠過的一段殘影。

陸湛猛地喘息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冷汗順着太陽穴流下。

他茫然地抬頭,看向面前的三人。

三個青年已經完全嚇傻了,眼神裏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懼。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瘦高個聲音發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陸湛的視線從他們身上掠過,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樣清淺,而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靜與冰冷。

他的眼底,緩緩浮現出一圈淡淡的幽藍。

空氣好像被什麼力量牽動,變得凝滯而沉重。

下一瞬,原本還在吹拂的海風突然一頓,隨即倒卷回來,像是一道看不見的潮水從四面八方向着這片空地涌來。

“風怎麼——”紋身男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拎了起來。

不止他,另外兩人也同時被掀飛,像被看不見的手從地上拔起,狠狠摔向一旁的地面。落地的聲音沉悶而實在,就像一袋袋破布砸在水泥上。

幾人摔得頭暈眼花,連爬都爬不穩。

黃毛這才反應過來,撐着地面顫抖着抬頭:“大哥!別、別殺我們!是那女的,是那女的讓我來的!說你是她前男友,讓我們嚇唬嚇唬你……”

他說到一半,海面突然又一次轟鳴。

比剛才更響,更近,帶着真實的震動感,一圈一圈地傳來,像是遠處有巨大的東西緩慢翻身。

潮水猛地拍上岸邊的礁石,激起大片水花,寒意一瞬間裹住整個碼頭。

陸湛聽着那聲音,胸口的藍紋跟着輕微跳動,像是在回應什麼。

他閉了閉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滾。”

一個字,說得很輕,卻像從冰海深處浮上來的寒意,裹着讓人不容違逆的威壓。

三個紋身青年對視一眼,如同被赦免死刑的囚犯般,連滾帶爬地往面包車那邊沖去。幾乎是摔着爬上車,司機一腳油門,車子發動得都帶着發抖,明明是往城市方向開,偏偏開出末日逃亡的感覺。

片刻之後,破舊的面包車消失在遠處的路燈盡頭。

碼頭重新歸於寂靜,只剩下海浪和風聲,又像是和剛才有哪裏不一樣了。

陸湛站在原地,感覺胸口那股灼熱仍未完全消退,心跳又快又重。他慢慢伸出手,看着皮膚底下那一縷淡藍色紋路逐漸收斂,重新隱入血肉深處。

地上那一滴藍血在水泥地上輕輕擴散,邊緣的光暈一圈圈暗下去,最終凝成一粒細小的藍色晶點,輕輕一顫,宛如被海風拂過,隨後徹底消失不見。

他抬頭望向遠處的海,夜色深得像要吞噬一切。

“我到底……成了什麼東西?”陸湛喃喃自語。

碼頭另一側遠處,廢棄倉庫的屋頂上,有一道黑影緩緩站起身。

那人穿着一身貼身的黑色戰鬥服,臉上戴着冷硬的半面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他目光沉靜地注視着碼頭上的青年,指尖輕輕摩挲着耳側的通訊裝置。

“確認無誤。”他聲音低冷,語氣卻帶着幾分難掩的震動,“藍血王族,在東海岸覺醒。”

通訊那端沉默了一瞬,似是有人屏住了呼吸。

片刻後,一個年邁而莊重的聲音傳來:“血脈純度如何?”

黑衣人望向陸湛,目光深沉:“初次覺醒,就能在本能狀態下釋放潮汐之力,並對深海意志有所感應……保守估計,至少是王族直系。”

那頭的聲音頓了頓,帶上了一絲凝重:“王族直系……海皇系血脈?”

黑衣人沒有妄自判斷,只是低聲說:“需要議會判定。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尋常覺醒者。”

通訊另一端安靜了很久,仿若無數人正在這短短幾句話之間重新審視世界的格局。

終於,有人以幾乎難以掩飾的敬畏低聲開口:“啓稟議會,目標疑似最高級別——海皇繼承人。”

“已記錄。”

又一個聲音插進來,冷靜而幹脆:“立即執行最高守則,封鎖消息,調集所有在東海岸的行動成員,全程監視,同時向深海下達警戒預案。”

空氣裏似乎傳來紙張翻動的簌簌聲,有人在快速下達命令。

緊接着,一個帶着幾分陰鷙的低笑從通訊器另一端傳出:“呵,看來連深淵那邊也該醒一醒了。”

黑衣人眉頭一皺:“議會打算——”

“傳訊十三氏族。”那聲音逐字吐出,像是在宣判某種命運,“告訴他們,獵物已經出現。”

“獵殺,開始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最終低頭應了一聲:“是。”

他站在倉庫頂上,重新看向碼頭。

海風呼嘯而過,吹動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碼頭燈光下,那個名叫陸湛的年輕人還站在那裏,臉色有些蒼白,卻沒有再跪倒,也沒有逃跑。他只是抬手擋了擋迎面吹來的風,像往常一樣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從他流出第一滴藍血的那一刻起,整個世界的海洋都在悄然沸騰。

深海之中,某些早已被封印的古老存在緩緩睜開了眼睛。

而在更遙遠的地方,一座沉睡在海底的巨大城市,正從漫長的夢中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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