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無論怎樣的你,都是我深愛的你。
我好想你。
——
趙瑟初手中的水果刀狠狠劃破男人的頸動脈時,溫熱的血噴濺而出,幾乎染紅她半張臉。
手指顫得厲害,刀子落地,她踉蹌着朝後退,雙腿發軟也跌坐在地。
被劃破喉嚨的男人下意識抬手捂住脖子,睜大眼難以置信的盯着她。
他嘴唇張了張,只發出咕咕的悶聲,隨後重重倒下,頭磕在地板上,發出沉悶聲響。
趙瑟初雙手撐地,顫抖着,看着男人從劇烈痙攣到一動不動。
鮮血在他身下洇開,將雪白的毛絨地毯染出大片暗紅。
男人死了。
趙瑟初閉上眼,淚水滑落,在血跡斑斑的臉上劃出清晰淚痕。
緊繃的身體緩緩鬆懈下來,唇角牽起僵硬弧度。
轉頭,望向落地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低聲喃道:“阿陌,我替你報仇了。”
她不再看已經沒了呼吸的男人,僵硬起身,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雪下得細密,簌簌落在枯枝和地面,也落滿她肩頭發梢。
寒意刺骨,她卻任由雪花在肌膚上融化,洗去血跡。
她要幹幹淨淨的去見阿陌。
這是今年的初雪。
也是周京陌離世的第七天。
半個月前他離開時,對她說:“瑟瑟,等我回來。”
他低頭輕咬她唇,看她的眼神偏執入骨,問她,“等我回來,能不能說一句愛我?”
她沒回答。
他也沒勉強,溫柔的親了親她,轉身離開。
再然後,她便等來他身死的消息。
周京陌死了,死在歸途。
他乘坐的私人飛機失事。
登機前,他還給她打過電話,問她:“瑟瑟,最近有沒有不開心?”
趙瑟初說:“沒有啊。”
他就笑了笑,聲音很溫柔:“沒有就好,我回來了,現在準備上飛機。給你帶了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這麼突然嗎,早上不是說還有幾天?”
趙瑟初有些疑惑,周京陌只輕嘆着說:“想你了。”
他低聲說:“老婆,以後我走哪兒都帶着你好不好?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裏,總覺得不安心。”
可現在他回不來了。
他說的那份她一定會喜歡的禮物,她也永遠見不到了。
飛機墜入深海,連周京陌的遺體都沒能找到。
出事前,他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她沒能接到。
她只收到了他最後發來的消息,只有簡單一句:「瑟瑟,幸好,你不愛我。」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趙瑟初開着車,從別墅一路駛向海邊。
站在沙灘上凝望那片無垠的海。
周京陌就埋在了這裏。
找不到遺體,他再也回不了家。
隔着風雪,趙瑟初看向遠方,似能從風雪中看到男人俊美臉龐。
“阿陌,我也想你了。”
她輕彎唇:“幸好,我早就愛上你了。”
只是可惜,沒來得及告訴你。
趙瑟初從小在普通人家長大,直到22歲那年,她成了趙家被抱錯的真千金,被接回趙家。
而周趙兩家早有婚約,周家兩個兒子,長子周南裕成熟穩重,是周家繼承人。
小兒子周京陌卻是周家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和趙瑟初有婚約的新郎本該是周南裕。
沒想到婚禮當天,成熟穩重的周南裕逃婚了,周京陌從伴郎變成了新郎。
他趕鴨子上架,被周家人逼着和趙瑟初舉行了婚禮。
趙瑟初沒有拒絕。
畢竟,她從小就沒什麼出息。
旁人說她溫柔嬌軟,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不過是窩囊,是逆來順受,是好欺負。
她沒什麼出息的長大,沒出息的被接回趙家,沒出息的嫁進周家。
嫁給誰似乎都無所謂。
只是結婚後的周京陌和她從別人口中聽到的周京陌完全不同。
他也很成熟穩重,對她也極爲溫柔體貼。
可趙瑟初不愛他。
又或者說,她還沒有懂得愛。
因爲從小的經歷,她抗拒愛。
到她懂的時候,想要回應的時候,想等他回來跟他說愛他的時候,周京陌卻已經死了。
而他的飛機會失事,是被人動了手腳。
是周南裕。
那個結婚時逃婚,回來又時常騷擾她,最後娶了她名義上的姐姐,趙嫣然的男人。
在周京陌的葬禮上,她聽到周南裕和趙嫣然在角落的對話。
趙嫣然帶着嬌笑,“沒想到還真被你弄成了,這下周京陌沒了,周家和趙家以後就都是我們的了。”
周南裕也笑着,摟着趙嫣然的腰,“現在知道你老公厲害了吧,之前是誰他媽總嫌棄老子的,嗯?”
趙嫣然就湊上去親周南裕,嬌笑討饒,“哎呀,我錯了嘛,我老公最最最厲害了。”
周南裕享受她的誇贊,眯了眯眼,又說:“不過這事兒也是巧了,周京陌這次離開是爲了弄死秦霄,聽說那男人以前欺負過趙瑟初,現在還在讓人調查趙瑟初,想對趙瑟初做什麼?”
說着笑笑,也誇趙嫣然,“也是我老婆厲害,要不是我老婆想辦法僞造照片視頻,讓他以爲趙瑟初被我強奸了,他也不會那麼大意着急。那邊剛弄死了秦霄,沒來得及善後就朝回趕,讓秦家人在後面補了個刀。”
趙嫣然撇嘴,“他對趙瑟初倒是挺真心的,真以爲趙瑟初被你和秦霄搞過了,竟然一點也不嫌棄。”
“怎麼,你這話說的,我對你不真心?”
“你呀,你的心我可看不透……”
“沒良心的東西,那我就讓你看看我的心,來,你摸摸看……”
兩人說着話,親在了一起,又抱又摸,動作越發肆意。
在周京陌的葬禮上。
說着那些話,肆無忌憚的調笑親密。
什麼成熟穩重的家族繼承人,都是假的。
周南裕才是那個垃圾。
趙瑟初也終於明白周京陌爲什麼離開。
明白周京陌回來前那通電話。
爲什麼問她開不開心,爲什麼急着回來,爲什麼說以後去哪兒都要帶着她。
他擔心她。
怕她真的在他離開時受到了傷害,又不敢告訴他。
畢竟她總是什麼都不跟他說。
趙瑟初猜測,應該是前些天趙家父母讓她回家那一夜。
只有她回趙家留宿時,周京陌留給她的保鏢才沒能在她身邊。
那一夜,趙嫣然和周南裕也留宿在趙家。
周京陌無法得知在趙家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心底着急,只想盡快趕回。
是因爲她。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在爲她踏平前路,卻也因她粉身碎骨。
趙瑟初雙手握得緊緊的,最後也只是沉默離開。
一如既往的沒有出息。
直到周京陌頭七的這天,她打電話給周南裕,哭着說她很難受,想找個人陪陪她。
周南裕果然來了。
他同趙瑟初說,他會陪着她。
他說,當初他們的婚禮是周京陌設計陷害,他不是自己想離開。
他說,比起趙嫣然,他其實更喜歡她。
他說了很多,趙瑟初都懶得聽。
只是在周南裕試圖靠近她摟抱她時,趙瑟初用一把水果刀毫不手軟的劃破了周南裕的喉嚨,替周京陌報了仇。
她什麼也不管,不管他們之間那些家族爭鬥。
她只知道,周南裕害死了周京陌,他該死!
雪越來越大。
趙瑟初站在海邊,一動不動。
雪花撲落在她臉上,身上,像要將她徹底掩埋。
起初還能感覺到刺骨的冷,慢慢卻只剩下麻木。
她望着那片吞噬了周京陌的海,視線漸漸模糊。
意識開始渙散,胸腔裏已經絞痛得無法再呼吸。
睫毛上結了霜,視野裏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她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冬天。
也是初雪。
周京陌從身後擁着她,站在落地窗前。
“看,瑟瑟,下雪了。”
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柔,拂落耳邊。
趙瑟初靠在他溫暖的懷裏,輕輕點頭。
他收緊了手臂,下巴抵在她發頂,輕聲問:“冷不冷?”
她搖頭說不冷。
他低笑,轉過她的身子,捧起她的臉。
他的手掌溫暖幹燥,趙瑟初看到他清透眼睛裏的自己。
“以後每年的初雪,我都陪你看。”周京陌承諾。
趙瑟初的唇角極輕的彎了下。
阿陌,你失約了。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在風雪盡頭,看到了周京陌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長款大衣,朝她張開雙臂,笑容一如從前般溫暖,柔聲問她:“瑟瑟,冷不冷?”
她伸出手,聲音顫抖。
“冷,阿陌,我冷……”
她想朝他笑,眼淚卻從眼角滑落,瞬間凝成冰珠。
聲音散在雪風中,低低的,“你抱抱我……”
趙瑟初一步步朝他走去,走向他想要回家,卻終成赴死的路。
找不到遺體沒有關系,神魂殘破也沒有關系,天上人間,我來找你。
阿陌,我來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