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寧婉婉抬起頭,看向窗外那棵已經結了滿樹花苞的玉蘭樹。
那是沈燁清特地命人從漁村千裏迢迢移植回京的。
他求娶她時的那朵白玉蘭,就是從這棵樹上折下的。
沈燁清說,要讓她時時看到玉蘭,便能時時想着他。
她第一次向沈燁清提起和離之事時,沈燁清以爲是她惱了他。
於是命府裏最好的工匠,把那支她父母留給她的玉簪翻新,和原本別無二致。
她當時高興壞了,日日佩戴,從不肯離身。
可後來,沈燁清只讓她安分守己。
“我已經給了你名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所幸,她很快就會從沈燁清的世界裏徹底消失。
寧婉婉從落滿塵灰的梳妝台上拿起玉簪,準備收進行囊。
門前忽然有腳步聲走近。
丫鬟提着食盒進來,見寧婉婉坐在鏡前,語氣輕蔑。
“以爲這樣就能挽回侯爺的心嗎?也不對着鏡子照照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寧婉婉認出來,給她送飯的丫鬟是林傾月身邊的心腹。
換做從前,她定要辯解幾句。
可現在冷嘲熱諷聽慣了,寧婉婉也不再理會。
丫鬟看到寧婉婉掌心的玉蘭簪,瞬間臉色大變。
“你個小賤人,居然敢偷我們小姐的東西!”
“無憑無據,你在胡說什麼。”
寧婉婉眉頭微微皺起,丫鬟卻不依不饒。
“你個窮鄉僻壤出來的漁女,要不是偷的,怎麼可能有如此貴重的玉簪!”
說完,拽着寧婉婉的衣袖就往外走。
今日侯府家宴,沈家前院滿是賓客。
寧婉婉被丫鬟強行壓在沈老夫人面前跪倒,剛梳好的頭發亂成了一片。
“這個漁女竟敢偷我們小姐的東西,求老夫人明察!”
沈老夫人看了看寧婉婉手裏的玉簪,冷哼一聲。
“我本以爲你改正了,沒想到手腳還是不幹淨,果然是下賤胚子!”
無數目光頃刻間投到寧婉婉身上,耳邊響起竊竊私語。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見錢眼開,真是讓人作嘔!”
“這就是救了侯爺的那個女人?這般品行低劣,連林姑娘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沈家家規森嚴,出了這樣的醜事,簡直丟人現眼!”
寧婉婉只覺得有無數根猩紅的針扎在心頭。
她雖然出身貧寒,卻也容不得他人這般肆意污蔑。
“這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物,不是我偷——”
話還沒說完,坐在一旁的林傾月就打斷了她的話。
“羊脂玉價值連城,只一支簪子,就能買下數千畝良田,在沈家只有老夫人和我才有。”
說到這裏,林傾月掩唇笑了起來。
“你一個土裏刨食的孤女,上哪兒弄這麼值錢的東西?”
“到底做沒做過,查一查就清楚了。”
始終沉默不語的沈燁清忽然出聲。
那雙曾經盛滿了溫柔的眼,如今只剩下了冷漠。
“搜身。”
寧婉婉的衣衫被當衆一件件剝落。
到最後只剩下一層薄得幾乎透明的裏衣。
寧婉婉蜷縮在地上,冰冷的空氣刺得她渾身顫抖,像被剪斷翅膀的蝴蝶。
可除了這支玉簪,她身上再沒有第二件首飾。
沈燁清深深看了寧婉婉一眼,緩步上前。
忽然一根根掰開她攥緊的手指,用力抽出玉簪。
尖銳的簪尾在她腕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的目光掃過血痕,神情淡漠,轉身把簪子放到林傾月掌心。
“也不值幾個錢,拿去玩吧。”
一瞬間,寧婉婉的神魂仿佛隨着玉簪一同被抽離。
神魂仿佛也隨着那話碎裂。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漁村的那個夏夜。